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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师怒衣还是小宗师之时,东吴武林中也有人意欲围杀而不成,最终让他成为宗师。一旦成为宗师,凡夫俗子就只能对他顶礼膜拜,东吴江湖之中再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师怒衣成为宗师后,水晶宫虽然少管江湖事,但积威一日比一日深。以至于与他断绝关系的女儿,那曾参与当年更夜园小宗师一役的“胭脂龙女”蔺如侬,憎恨父亲,但在东吴武林人士眼中,依旧是水晶宫未来宫主,血衣龙王的独女。山阳先生道:“东吴……那位‘血衣龙王’成为宗师已成定局,天意无可更改,可我大楚江湖难道要步东吴江湖之后尘吗?老夫以为,时候不晚,尚可一试。”这一试试的是什么众人此刻心知肚明,春雨阁主人竟是借赏花会联合诸位小宗师压制蓬莱岛主!顾三公子又是一笑,走到一架屏风前,仿佛只在说雪色花影,道:“在下知道诸位在想什么,此事既关系大楚江湖,金林禅寺不会袖手旁观,宗师首徒善忍大师愿携众大师出手相助。”他轻轻撤开一道屏风,善忍一身白衣,低眉合十行礼。顾三公子走到下一道屏风前,神色温柔些许,握惯笔的手轻轻推开那一扇,又道:“此事是春雨阁促成,拙荆也会出战。”藤衣走出来,握住他的手,顾三公子含笑转身对余下众人道:“这一番故弄玄虚,屏风藏客,全为不强人所难。每扇屏风后有一盏宫灯,若哪位不愿参与此事,可以熄灭灯火,自屏风后幕帐中退出。在下担保,除在下外,不会有人知道阁下是谁。”此话落下,只听扑簌数声,屏风组成的一个个隔间之中,次大楚威凤元年二月,大楚才向越国宣战,越国已遣使求和。楚帝萧尚醴出宫,微服拜访更夜园,向被他弃用禁足的春雨阁主人提出一个问题。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只是春雨阁主人顾三公子不能答。楚帝又遣使者,快马奔驰三日,不眠不休到东海,问于蓬莱岛,蓬莱岛主不愿回答,仿春雨阁开出价码,若要答这一问,需一炷香时辰内送上万两黄金。而这一问是,蓬莱岛主至爱之人是谁。那一张宫笺色作殷红,一笔行书落笔轻巧,叫人误以为是运笔之人手腕力度不足,可却不嫌靡丽柔弱,字体均停,骨清神秀,既不含脂粉气,却也无什么旁人以为楚帝应该有的枭雄气概。若以字肖想其人,反倒像是闺阁中不喜脂粉的高洁女子。可这却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个国君之一的笔迹。乐逾闭上眼,手指抚过那一行字,忽听门外步声匆匆,林宣在门外止住脚步,叩门道:“岛主。”林宣少见这样急切,乐逾道:“何事?”林宣苦笑道:“岛主不该问那位楚国国君要万两黄金。”乐逾心中一跳,道:“他怎么了?”林宣轻叹,道:“楚国国君真为岛主送来了‘万两黄金’。”鲸鲵堂中摆着一口大木箱,木是紫檀,质地坚密,这木箱足有大半人高,遍布细腻莲纹雕刻。木箱外裹着厚厚几层西域传入的碧蓝绒毯,四个人各抬一角,稳稳抬来,以免这木箱遭到磕碰。而陪伴这木箱同行的,正是与乐逾有几面之缘,眼下炙手可热的明鉴使苏辞。放下木箱,那四个抬箱的人便离去。苏辞道:“这木箱是陛下所赠,有言在先,只能由蓬莱岛主独自一人时亲手开启。”乐逾手抚箱顶,神色微变,弹指一道真气,断开木箱上的铜锁。却见箱内大半空空,先是一团雪白的狐裘映入眼中,之后那狐裘被揭开,竟是两卷并排放置的画。苏辞低头不敢看,其中一幅是萧尚醴御笔,乐逾面色不动地展开,却是一张他绝不会认错的脸。秀眉纤长,双目幽深晶莹。他不系额带,也不加冠冕,黑发柔软垂落两肩,额上印痕犹如海棠含泪。自那肖像图展开,这鲸鲵堂内外雪色青松就都黯然无光。乐逾眼前,天地间唯独这一个人,这一双眼。偶然一见,魂牵梦萦。这图是萧尚醴的自画像,图中人犹如自梦中来,酒醉昏迷时的相见,月下海上的相逢,乐逾梦中如海上孤鸾一般的美人又一次现身。他仰面看向乐逾,却定定看他的头发,将要蹙眉又没有蹙眉。只要来到这个人面前,他就既是恨意又是幽怨。画旁一行字,又是萧尚醴亲笔,如有千言万语,却只写道:君昔时有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寡人已是一国之君,可抵得黄金万两?他要是要抵,不说万两抵得,在乐逾心中眼里,怕是黄金千万两都抵不过他一卷肖像图。美人不在眼前时,乐逾能忍心斩情,避而不见,可当这美人真现身在眼前,要何等铁石心肠才能无动于衷?他伸出手,抚上萧尚醴画中面颊。手上有握剑的茧,画中人许久未被他触碰过,如果是真人,那细腻肌肤被指掌覆住,不知会不会在他掌下一颤,却默默无语。乐逾放开手道:“这就是你家陛下要交给我的东西?”楚国国君问蓬莱岛主至爱之人是谁,是明明知道却明知故问。苏辞低声道:“陛下要我代他一问:‘岛主在那堵墙的暗格中留了一幅画,是想寡人看到还是不想寡人看到?’”萧尚醴的自画像旁是另一幅画图,作画的人却是乐逾。夜送桃花枝后乐逾曾画过萧尚醴,只画桃花影中一个人影,题字是“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不曾描摹五官,被聂飞鸾看见。虽然她无从得知画中是萧尚醴,为免多生是非,乐逾已将那幅画烧去。后来却又在暗格内锁了一幅图。那图是一张春宫,本应使萧尚醴一见大怒。画的是那夜东市之乱后,宫中太液湖上,舟舫之中,萧尚醴以身侍酒,衣衫半解,肌肤袒露,双颊晕红,含泪咬唇的光景。他本应羞怒,却气不起来,那画上用笔处处深情,艳而不淫,胸乳下体都不曾描绘,肩臂小腿肌肤虽然半遮半掩,却细腻白皙如羊脂,朦朦胧胧犹如蒙一层薄纱。而那面容情态,双目湿润,朱唇润泽,萧尚醴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美艳,也不知是自己那时真如图上一般满眼含情,还是乐逾爱他至深,所以将他画得这般动人。那张图既画了面容,又是春宫,乐逾离京之前本来要毁去,被画上的萧尚醴看着,却下不了手伤这张图一分,就将这图贮存在墙中暗格内。是想萧尚醴见到还是不想他见到?乐逾道:“或许二者皆是。”那画上有题字:风露三更月一帘,共君握手不能厌。酒杯满泛榴花色,烛燄斜抽柳叶尖。一旁落有时日,却是萧尚醴以为乐逾已离京之时,足以证明他不曾违诺提早离开。苏辞不知萧尚醴与乐逾之间种种过往,面前这男人一身黑衣,发色乌黑却有白发,高大俊异一如往昔,却多了几许深沉凝重,隐隐有种迫人的气势。乐逾径自在鲸鲵堂中主位上首坐下,道:“苏使代你家陛下亲临,问题问过,乐某也已答了,不知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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