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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似是叫一场前尘迎面扑来,詹氏的脸骤被吹得烈烈地红了,连声音也给这飓风攫走,微弱不能闻,“说句不怕臊的话,我嫁进门十七年,拢共只跟王爷好过九回,我私心里总想着,这就是‘长长久久’了。可不是吗?就是王爷才说的,曾得宠过整整一夏的姬妾,到头来你连她的模样也想不起,可多少年之后,你却仍坐在我身边,和我倾吐衷肠,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二人间隔有一副螺旋小烛台,一圈又一圈微微的光照。在这样的晕轮中,詹氏略显刻板的平常姿容亦显出别致的清妩,似一树碧枝,在繁花落尽后方得入目。齐奢几乎算得上是震惊了,他是偏爱女子甜艳活泼的,自知待沉肃寡欢的詹氏素来平平,却也料不到竟凉薄至此。追想起十数年来,王府的一切全靠着詹氏替他约束打理,他只管接连地闹出风流韵事,到最后每每回府一坐,不过是听她报一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如同长官对着一位僚属,这位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却始终如一地温顺相待,就连替他的情妇演一出假孕闹剧她也毫无怨言。对齐奢而言,她简直是个万能的神,有求必应、无所不可,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她只不过是个人,一个有着情思与渴慕的、热血之躯的凡俗女人。
齐奢握住了詹氏搭在桌边的手,低唤她的小名:“若芬,若芬……”
詹若芬的睫毛抖动如枯叶、如鸦翅,落叶聚散,寒鸦栖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4]。“王、王爷,王爷该回那边去了,段氏痛失腹中胎儿,王爷还该多加陪——”她嘤咛一声,骤不成言。齐奢俯吻在她手背上,烂熳烛光披上她睫翼,是昭阳殿的日影[5]。
齐奢的另一手往她一袭醉枣色的褙子中探入,抚进了软纱中衣,“今晚我在这里陪你‘十、全、十、美’。”
他将詹氏抱起到她房中那张从来只有她一个人的双人大床上,用最为细腻的方式与她欢好。这一切,和他对青田的爱全无关系。他只是做了人家十几年的丈夫,不久后,这女子会惊痛欲绝地收到他的死讯,再接着替他守几十年的寡。齐奢自问,他给那些早已被遗忘的朝夕之欢们留下的尚且是贵重万分的自由,作为这帝国中的顶级显贵,给唯一正式的未亡人遗留的不该只是滥竽充数的“长长久久”。他要送她一份体面的遗产:在熏软的烛光下,用心爱抚这胴体每一寸松弛衰老的肌肤,亲吻着成串的眼泪,用最坚硬的某处做些最温柔的举动。在这女子萧瑟孤老的余生里,这些闪亮的时刻,每当她守着窗儿、咀嚼黄昏时,都会一刻一刻、一颗一颗地流过指尖,直到被思念的金线穿做数珠。垂暮的年纪,她会如任何一位贵族老妇,终日只知道昏闭着双眼喃喃数念,但她所念的不会是空与苦,而是在空苦的人生的夹缝中,有一回,她曾被所爱,好好地爱过。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来临,映出了萧疏黯影。
床头,齐奢全裸着身体,半坐着。他一手轻抚枕上鼻息沉沉的詹氏,眼睛在昏黑的房间内扫视。这是一双垂死者的眼,眼目所及的一切,所有曾属于他的女人、财产、权力,不日间,即将永别。
千重的感慨于心头蔓延,耳边是漫天的雨水与满窗的湘妃竹,瑟瑟沙沙,如幽如泣。
8。
待竹叶上的残雨消散,早秋的初寒便带来了两则关于摄政王府的闻:一是继妃詹氏夜间赏雨,不慎在石阶上滑倒致使坠胎;二是詹氏强撑病体,遣散了府内的一干侍妾。
于是贵妇们穿梭登门,道恼问情。尽管詹氏极力维护青田,说当初自个有孕时段氏就在北府祈福,如今更向菩萨愿,说情愿减寿,只求继妃娘娘身体康健,再得怀胎;至于归姬妾则是王爷本人的意愿,她们或有高高兴兴出门的,或有哭哭啼啼不愿走的,也都酌情或放或留了。但人言可畏,谁也不肯听信詹氏的一面之词,三三两两间就聚出了另一种谣言来,说一切全是段青田那千年耗子精搞的鬼,因其自身无法生养,嫉妒继妃怀孕,又深恨王爷常回府走动,就把继妃咒得掉了胎,又用魇术操纵着王爷遣散了诸姬。这一段她之所以突然从北府不告而别,并不为在乡间躲暑,而是为闭关做法。
这话有鼻子有眼,几乎传遍了皇城左近,就连在东单隐居的青田本人亦有听闻,与莺枝好笑了一回便抛过一边,只管专心地挑拣细软、收拾箱笼。齐奢日日都要来相陪,为隐秘起见,特使一概仪仗照常在王府出入,他则微服简从而来。青田总劝他多回府里去,“你同继妃娘娘见一趟就少一趟,咱们还有一辈子呢,你这会子只顾着同我缠什么?”齐奢捧着她已隆起不小的腹部,光是笑,“也不知怎么,老觉得同你才是见一趟就少一趟,一时见不着都别扭。”青田笑起来,有蜜滴落在心头。
她太幸福,幸福得早已遗忘了年少时苦读过的每一部经卷;在那些天花乱坠的佛喻里,人生是一口枯井,人们攀附在一条被黑白二鼠不停咬啮的老树根上,当树上蜂窝里的五滴蜂蜜堕入人口中、令人深觉其甜时,根之已将断,顶有螫蛇,底有毒龙,且将有野火,烧燃此树[6]。
就在这对夫妇憧憬着即将为他们扫去一切世俗藩篱的大火时,堪堪已金风起、玉露零,节近中秋。
一树仙桂香生玉,树下是两个才总角的小僮,一左一右守在一扇虚掩的门前,一眺见四名轿班抬着一顶小轿,轿后又跟着数十肩挑礼盒的挑夫,二僮忙迎上前,先请出轿中之人。这人衫裳倜傥,总有三十五六岁了,但脸面上不见一星须影,一望即知是禁宫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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