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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李彦抬眼定定看了马啸啸半晌,却忽然自嘲道:“我一向自负,先前却也认为你不过一介混世草包,没曾想竟是看走了眼。”
马啸啸虽知这是明贬暗褒,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正欲反驳,却听李彦话锋一转道:“左相虽然晚年荒唐,却是三朝元老,与文臣右相不同,左相早年官拜兵马大元帅,叱咤纵横疆场多年,岂可不知制衡之术。他虽与镇天府暗中相交,可镇天玉乃是策军虎符,得系命脉,岂可儿戏,他若持有此玉,虽不说予取予求,但府上这位却不得不忌他三分,再者,若是皇帝往后励精图治想要排除异己,左相不仅能够全身而退,恰时机上呈镇天玉,更是大功一件。”
马啸啸听罢连连咋舌,这左相果真是一只老狐狸,不禁开始怀疑,他既戎马半生,那如今难道真若表象一般沉溺财美?
许是猜到了马啸啸心事,李彦叹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且说,古来阴阳相对,盈缺相替。右相已是贤明清廉,刚直不阿,左相却又待如何。”将马啸啸震在原处。
隔了半晌,才喏喏开口问道:“那然后呢?”
李彦一撩衣摆,坐在椅上,道:“墨子昂用计周旋,那日之后,十数个‘周宁衍’分路齐下江南,自此真假‘周宁衍’死生不复知。”
听得墨子昂三个字,马啸啸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不显,只问道:“那府上这位也是方才才知道你竟还活着?”
李彦点头道:“恰是午时三刻。”
马啸啸陡升敬意,孰可与勾践比肩啊。
定了定神,又开口问道:“那后山马场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彦无奈答道:“不过为天子捉刀罢了。”
倒是与她想得不差,马啸啸还欲开口,却忽见李彦示意她噤声。
她侧耳倾听,门外却无声响,过了片刻才听得脚步声沙沙,若竹叶轻打地面。
心道,李彦这小子什么时候耳力竟这般好了,难不成也是会功夫的,可以前却从未觉得啊,好生奇怪。
只听李彦拉成了声音道:“烦劳姑娘替我取来青衣一件。”
马啸啸听罢,依言打开偏厅中的沉木箱翻找。一开箱,便见整齐摆放着几件常服,颜色由玄色到青色,许是官阶分明。马啸啸忙取了一件与李彦身上颜色相仿的青衣,回过头却见他已经由椅上站起,伸展双臂,立在原处,不紧不慢地看她。
还要小爷替你换不成,马啸啸虽未说话,脸上却是难看,可李彦脸上倒是笑意盈盈。
念及隔墙有耳,马啸啸极不情愿地伸手去取他腰间绶带,只见青白红三色交错,一端双结下垂着碧玉。她解了老半天,无奈都没解开,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一只手已打落了她的手,很快解下了绶带。
马啸啸才终于伸手去脱他的长服,抬眼却看他似笑非笑默默望着自己,马啸啸大感不自在,只见他一双瞳仁漆黑,隐隐倒影着她一张无措的脸。
马啸啸霎时低了头,飞快地脱下半湿的衣物,替他换上衣。
惹来一声低笑,她只好假装没有听到。
其后两人方回了筵席。
席间自又是一通虚情假意,可马啸啸倒觉出座上太君是真真宽了心。
太阳斜照,李彦才带了众人离了府。
马啸啸前脚刚到小棚喂马,素喜后脚便来寻她,说太君有话吩咐。马啸啸歉意地看了一眼斩鬼,而斩鬼也心领神会地转过身子拿屁股对着她,她方才幽幽转身离开。
一进门,便见太君坐在内室里一把梨花椅上,周围无人,马啸啸微福了福身。
“过来罢。”太君招手道。
马啸啸快步走了过去,人已盈盈立在面前。
太君臂落两侧扶手,沉吟片刻,问道:“今日,衍……”顿了一刻,方改口道,“李卿,可同你说了什么要紧话么?”
马啸啸心知太君见到孙儿虽喜,可心里仍如明镜敞亮,午膳上那“倒茶”一出若非太君竭力配合只怕自己今日与李彦单独见面希望渺茫,当下便不敢撒谎,只答道:“李卿说,他是承了左相提携,又替天子捉刀才来的镇天府。”
太君面无丝毫惊讶,点了点头,知她所言非虚,又问:“那你可同李卿说了什么要紧话么?”
马啸啸细想了想,答道:“民女当时只顾问那来龙去脉,多余的话倒是一句也未顾上说。”
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暗暗想道,衍儿虽是镇天府亲孙,可如今已成九卿李彦。皇帝有心摒除镇天府这块心病,衍儿如今只怕已是身不由已,她心知树大招风,盛久必衰的道理,倒也没有动那保住镇天府无上荣华的心思,且说福王已去,她一心只求安稳终老也罢。
却思及周宁麒,皱眉问道:“那王爷后来可找过你?”她能看出那倒茶一处乃是做戏,王爷岂可不知。
马啸啸一听此言,便想起周宁麒彼时面若冷霜,心里一颤,答道:“尚未。”
“可知,如若王爷问起,将如何作答?”
马啸啸心虚地摇了摇头。
只听太君缓缓说道:“你乃一介贫女,自小长在乡里,从未尝半分荣华,后虽落拓皇城,但终归南下进了镇天府,既不知府中旧事亦不知皇城高贵,李卿今日欲探你府中口实,但你忠心护府,未曾吐露半句。”又直直看着马啸啸,问道:“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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