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别鹤检下(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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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天帘”之后,诸峰雾隐之中。
裴液离开藏经楼已将近一个时辰了,一路不停向东向北,瀑声终于渐渐遥隐,立在峰顶向东看去,同时被一道幽深的谷崖吸引住目光。
高峻、隐秘、坐南朝北,层峦耸翠,崖柏纵横。
那绝不像是会有人长居的地方,因而裴液立刻纵身而下。
顷刻间落入崖间,秋寂和深冷顿时笼罩了他,立在此谷之中,回望已彻底瞧不见五峰之影,可以想见五峰之人也绝对看不见这座崖谷。
裴液按住剑柄,穿树过石向里向下而去,然而只有寂静和层出不穷的转折和崖树,终于,在裴液开始怀疑又一次找错了地方时,一檐古朴的屋角从树后掩映了出来。
一方巨大的崖坪,不知天然生成还是人为削出,从崖中探出来,上无以援降,下无以攀升,周围被层层叠叠的崖树埋住,若非有意寻找,谁也想不到这里竟然藏了一方人境。
裴液和静立树梢,这是间贴崖而建的一进小院,安静地坐落在朝曦之中,甚至有几分祥和。
但裴液只感到阴冷,七年前阴风怒吼的夜里,就是在这间院落,两人拿着从少年身上新鲜剥取的魂灵,飨与那些无命妖剑,敲定了此后荼毒西陇、少陇两道的恶谋。
如今他望着这座院落,没有任何人进出,仿佛彻底空置。
“去看看。”裴液按捺不住,仗剑一落而下,黑猫有意多观察一二,但“以急以密”的话少年毕竟已说过一次。
两人落在门前,入目就是很普通的一间院子,院墙门板俱有旧损,是有了十几年时光的样子。
推门而入,黑猫目光在院中桌椅上落了一下,即刻移开,警戒四周。
裴液走上前拂了一把。
“前两天有雨,侧面未留泥痕,是近来打扫过。”他道,“但不是长久有人居住的样子。”
桌椅表面都很干净,边角却缺少那种长久使用后的圆润,裴液是用惯了老桌老椅的,他清楚一个物件在人的使用下会生出多少痕迹。
那就代表着,这间院落的主人也不过刚刚回来几天。
从什么时候呢?离开博望之后?
立在院中已感觉到屋中的空荡,裴液再次推门而入,果然空无一人。依然是一间人居应当具有的一切陈设,不新不旧的样子,两人没瞧出任何异常,室中也确实安静。
只是在微妙的直觉中,一人一猫俱都绷起了身体——一切细节都显示着,这不像杳无一人的压抑寂静,而更像是被什么撞破过后的空空荡荡。
直到掀帘迈入内堂,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方巨大的陷洞出现在面前,破开房屋之壁,径往山壁中而去,幽深不知几许。
这绝对不是用正常的手段打开,撕裂的边缘和缭乱的玄气仍在提示着一切,忽然裴液一凝目,在其边缘看到了细如虫蚁的游走电光。
裴液一瞬间心肺收紧地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讲任何一句话,他仗剑一掠而入。
当先是绘满石壁的巨大阵图,同时鼻翼已有血腥味蔓延上来,裴液来不及看任何东西,他径直穿过第二间石室,血腥味顿时浓得扑鼻,直到来到一道破碎般的水帘之前,他按剑冲入,眼前的景象一瞬间令他僵顿在了原地。
仿佛一柄巨大铁锤狠狠砸上脑弦,裴液一动不动地僵直而立。
面前是一座高旷的、巨大的石室,浓郁的血气漂浮在空气中,两座石台筑在远远相对的两边,仿佛供奉过什么,地面上是仿佛生效过的繁复刻纹,现在已然晦暗。博望雨夜见过一面的青年重伤瘫坐在石壁下,从肩到腹是一道巨大的刀裂。
而在这间石厅的另一端,那位仿佛永远冷静可靠的鹤检被一柄异美之剑穿咽而过,钉死在了石壁之上。他浑身是血,脏器从腰腹巨大的血口间滑落出来,灰白的散垂落遮住面容,坠落的血把它们黏成硬的几绺。
在这具尸体的不远处,一袭残破血染的黑袍倚墙而坐,肩颈和腰腹的血裂肉眼可见,右胸是一方崩裂般的巨大伤口,断成两节的剑丢弃在地。
一只青色的鸟雀被他掐断了脖颈,僵直躺地,细小的血点溅射在青润的羽毛上,腿上信筒已被打开,血涸的手正将一张信笺片片撕碎,而后转手焚为彻底的灰烬。诡冷染血的戏面漠然仰靠在石壁上,正安静地看着来人。
裴液僵硬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如失温般冰冷,只有深处的血在一点、一点地沸烈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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