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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似變得很擅長觀察他人,謝方行暗了暗眼神,說道,「盛時固然美麗,衰敗時亦有其風範,人各有所愛,不足為奇。」
他頓了頓,撩袍坐下,波瀾不驚的眸子望過來,似乎在等她開口。
李意如略感詫異,開口問道,「謝先生今日在前廳白等這樣久,難道不是有要緊的話要與本宮說麼,怎麼如今卻不開口?」
「宴會如何?」
她自然是得意的,謝方行的目光在奢華的禕衣上快掃過,明光下的灼灼光華映進他深邃的眸中,徒增幾分神采。
李意如眉頭輕皺,楚郢和長平共謀的事兒只差臨門一腳就能暴露,可官家卻點到即止,不再繼續追究。
「官家無法預知明年夏至荊西節度使會病重,是以他認為,若是給他定了罪,荊西就沒有了嫡系子弟可供中朝驅使。」謝方行說道,「屆時荊西內亂,不好控制,楚粢是什麼樣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與你說。」
李意如點點頭,柔和的目光輕輕落在對面人的身上,像帶著某種鼓舞,讓人不自覺地想繼續說下去。
謝方行微微移開了眼,看向了門外的影子,說道,「殿下最初不就是想要拖住楚郢,讓他在節度使病亡前無法返回鄯州麼?如今心想事成,還有何所求呢?」
燭火搖擺,小娘子臉上浮上清淺的笑意,她對謝方行說道,「這樣便夠了麼,可我總覺得太便宜他了,是以想問問謝先生還有沒有別的打算?」
謝方行哼笑道,「殿下辦事瞻前顧後,唯恐錯走一步,自然是無法痛快的。至於別的打算,如今還不是時候。」
「你的意思是現下要痛快就只能殺了他?」
謝方行不置可否,「一切都由殿下自行抉擇。」
殺了楚郢固然簡單,得了一時痛快,接下來的後果她是否能承受?李意如皺著眉,見他不願多說,只好問起了此番讓他過來的緣由,「我阿兄來信沒有?陵川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他身子可還好?」
李槐去陵川也有些時日了,家書寥寥無幾,卻時常要與謝方行來信,這些時日李槐的消息,她都是從謝方行這裡得知的。
謝方行從袖籠中取出書信遞過去,說道,「陵川的事兒我們早有安排,大王一切都好。」
信上說了不少朝政上的事兒,謝方行不懼給她知道,她也就順手推舟地看了。
「還有要搬回去的?」李意如皺著眉,不解地問,「陵河泛濫,故祉已成廢墟,回去了要如何過活呢,難道有人剋扣了災民的用度,讓他們心有不滿了?」
謝方行搖頭道,「災民中有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他們不願離開故土,大概是不想埋骨他鄉吧。」
李意如默然垂,卻見另有一張信箋掉落在地上,應是謝方行方才取信時不慎遺落的,那信上字跡娟秀,顯是女子所書。
「謝先生。」她給了他一個眼色,謝方行看著她,慢慢垂眸,接著他俯下身子,坦然地將信拾了起來,重放回袖籠。
他的面色沒有絲毫改變,可李意如卻沒由來地在他的舉止中感知到他的小心翼翼。
「阿兄這次沒有帶你過去,莫非身旁還有其他手眼通天的門客?方才那信件上的字跡,像是女子所書?」
謝方行無聲地與她對視,從容磊落地說道,「這是謝某的私信,與大王無關。」
「哦?」李意如故作驚訝,眼中蓄起些許戲謔的光澤,她挑眉輕言,「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能讓謝先生這樣珍視?就連一封信也要隨身攜帶,以便時時觀看。」
謝方行愕然了一瞬,面色轉冷,乾巴巴地說道,「殿下定親了,這樣好奇謝某的私事恐怕不合適。」
李意如頷,撐起半邊臉兒,狀似無奈地看向他,水潤的鳳眸落著有幾分刻意的失落,「謝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喜愛與人寫信啊,莫非這個女郎就是謝先生將來的夫人?也對,謝先生過了二十了,是時候該成家了…」
她咬著唇瓣,柔柔的聲音放得越來越低,眸子中聚著委屈的水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她喊他,「謝寒山,給我看看。」
明明知道她是在假裝,想挾住命脈,要令他臣服。可他卻仍然壓制不住胸中洶湧的悸動,那些無措的胡思和酸澀的甜意充斥著整個身體,猙獰地叫囂著,命令他為她獻上一切。
「他」真的太沒用了,謝方行的目光掠過案上雕刻精細的蓮花,闔了闔眼,將信箋再次取了出來。
她的表演這樣拙劣,白皙的小手觸到信箋的那一刻,眸子裡的委屈和可憐就雲散如煙了,取而代之的是詭計得逞的得意。
這麼多年,即使她經歷了這樣多的磨難,仍然會在不經意間中顯露她本身的天真與笨拙。也許她就是「她」,從來都不曾改變。
李意如拿起了信件,看了謝方行一眼,「那我拆了。」
未等他回答,她便抽出了信紙,嘩,好厚的紙。小娘子檀口輕啟,表情認真地讀完了三張絮絮叨叨的漁民日常。
這不是她想像中的信件,而是謝紅鄢從東海寄過來的,謝紅鄢將幾個月以來大大小小的事兒事無巨細地寫進信中,只怕謝方行對她不放心。
「看樣子謝先生和謝娘子相處得不錯,如今你得了我阿兄的重視,何不把他們一併接到長安來,一家人遠赴東海,背井離鄉的,好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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