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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小馄饨先上来,乐有薇舀了一口,还很烫,她放下勺子:“这家小馄饨是我在云州吃过最好吃的,但是带你来这里,还因为歧园。”
两人边吃边聊,乐有薇说起毕加索《蒙马特女郎》事件,它是公司的危机,但是她个人的契机。她拿着平板电脑,展示她收集整理的资料,表达了想当拍卖师的心愿,她的师兄听明白了。
歧园那次预展,是乐有薇在事业上的起点,她说:“歧园最早是宋代建筑,兴建,修缮,一代代传下来,为它付出精力心血的人百年作古,它还在,像一座丰碑。慈善拍卖会也是,我想做点有价值的事。”
秦杉一边听,一边舀出一些甜汤给自己,剩下大半碗推给乐有薇。她昨晚说过,要学会分享,他记住了。
甜汤很清淡,乐有薇说:“小杉,你引用的那诗,对我帮助很大。”
秦杉有些不高兴:“可是刚才看到,难听的又在它上面了。”
乐有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毛,对他笑:“他们骂他们的,我忙我的。你总是能激我,谢谢。”
日影摇曳,全世界都灿烂着,跟秦杉一起笑,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清晨了。他说:“严奶奶她们都说,辛苦你了。”
乐有薇喝着甜汤,她的人生里,辛苦之感往往是情感关系带来的,亲情或者爱情的消逝,都是让人破碎的时候。将来,病魔杀至,必定会更辛苦吧,但现在她不让自己去想。她对秦杉说得浑不在意:“不比别的事辛苦。拍卖行跟严奶奶她们刺绣说起来也差不多,在货主和买家之间穿针引线,向大众展示美好。”
乐有薇吃完东西,秦杉疼惜地瞧着她,她柔声说:“真没关系。你知道吗,那诗,最打动我的是那句‘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当然不会有凤凰的再生’。”
秦杉很意外:“这句?”
这句话看着是没什么特别的,但出现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对乐有薇而言像是神谕。她笑了笑:“人生在世,总得做点好事吧。虽然微不足道,对我自己很重要,将来……将来回顾这一生,会想,嘿,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乐有薇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有泪一闪,神色里也有凄怆的意味,秦杉难过起来:“是特别好,在切实改善一些人的处境,我只恨自己不能把那些言论都删掉。”
乐有薇笑笑:“随他们说去吧,我从小就是个是非精,不怕被人骂。再难听的话我都能屏蔽掉,脑子里只接收到好听的,夸我的。”
附近秀隐寺的檀香气味,身旁玉一般的人,秦杉神夺意摇,一句话冲口而出:“小薇,我喜欢你。”
在天井醉酒第二天,秦杉就想对乐有薇说出这句话,但是表白得当面说。他设想过很多场景,却不曾想过,是在嘈杂拥挤的街边小店。
这句话到底还是来了,秦杉是想对自己说点好听的是吗,乐有薇东拉西扯了一早上,仍没想好怎样才能让秦杉少受点伤害,但她必须说了:“郑好是我在幼儿园认识的,她是我的亲人。她很好,你也是,和你们相处,总觉得还活在童年,笑啊,闹啊,很亲近。”
乐有薇努力集中精神,好把话说下去,但对面小店那支佛乐总让她分神,有两句回环反复着,异常哀伤。
去年早春,现丁文海出轨那天,乐有薇在雨夜里走,街上空无一人。即使是郑好,有些时候,乐有薇也不想被她看到,她找了一家酒店住下,睁着眼睛躺了一晚上,当时仿佛也听到过这样空茫的旋律。
对生活的规划都和丁文海有关,在那一天,都坍塌了。
乐有薇平复了一下心绪,再度开口:“小杉,我很想看到郑好和你都高高兴兴,不想说任何让你们伤心的话,可是……”
乐有薇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秦杉胸腔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酸疼不已,尽管她说,你很好。
乐有薇不忍再看他,眼睛看向地面:“你和江天是小,不好竞争同一个女人对不对?”
原来,自己真的误会了,她和江天的确是一对。秦杉心里一凉,酸疼感从胸口蔓延到眼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乐有薇继续说:“我和郑好现在就是这种局面。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向我表明心意了,我对郑好很内疚,也很挣扎,好几次都想说出来,但是我不敢。我很害怕她跟我一刀两断,更怕她不想活。对你,我也很内疚,可我只能说出来,小杉,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放下我吧。我不希望你像郑好那么痛苦。”
乐有薇泪光隐隐,秦杉受不住她难过,几乎要说:“听你的。”但这念头一瞬即逝,他干脆地说,“做不到。”
不喜欢她,放下她,都做不到,不能骗她。树木的浓荫下,两人默然对坐,直到老板娘来收拾碗筷。
乐有薇起身离去,秦杉抬头看她,长卷在她脑后挽成松散的髻,绿裙子是丝质,走动时有一种光润的弧度。她一步步走过弥漫着檀香气味的街角,再也看不见。
周围是陌生人有说有笑的面孔,混杂着车流声,叫卖声,拐角秀隐寺的钟声,光影、声音和气味组成的复杂感受,在秦杉脑海里翻滚。这是故乡6月的清晨,梦一样的清晨。
乐有薇开车赶往云豪酒店途中,画家齐染打来电话,她能找到刘田。
齐染大学室友在北京做策展人,公司刚签了刘田的几幅画作,下周就要展出了。乐有薇问:“下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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