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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说,一面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座包着金皮的佛像,佛眼慈悲,无忧无喜。
“对了,明日晚间,绿亭上唱《金陵记》小戏,郑娘娘得闲儿可一观。”
郑婉人偏头看着他,良久,方吐出一句,“你们这些人,究竟高山上的晶莹土,还是泥巴里地儿里的污粪。”
济昆扬了扬下巴,“佛陀脚下,哪有干净的人。”
郑婉人低头止了声,莫名地想要细嚼这句话,这种感觉在她尚算年轻的岁月里是没有的。
然而当她再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济昆却已经不在了。
门依然如将才一样半掩着,艮园里的奇花幽香,越入夜越迷人。
门外乱红狂走而过,眼见起风,雨就要来。
其实人但凡迎风沐雨,就一定满腿泥泞。不论慧敏,还是愚极。
***
艮园正式春时夜雨,雨酵花香成酒。
福宁宫却是一派凝重。
杨嗣宜跪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已经半个来时辰了,魏钊撑着书案立着,肩头微微起伏,明显是在强抑着情绪。仙鹤香炉子里的烟都滞涩住了,殿种的气息闷呛,却没有一个宫人敢进去通检。
殿中除了杨嗣宜和魏钊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白庆年。
他本来是和吏部的人一道进来议事的,犹豫后头魏钊要与他和程太师议淮河水患的事,便又留了下来,后来议得晚,程太师身体不支,魏钊便让人送他回府了,白庆年留下来拟旨,却不想听到杨嗣宜回来回话,说殷绣在回宫的路上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劫持了。
殷绣和魏钊的关系他是再也清楚不过的,此时的宫里宫外的情形他也清楚。与其说是来路不明的人,到不如直接说是徐牧的人。旨意拟了一半,魏钊虽然在书案前沉默不语,但白庆年的脑子静不下来,索性暂搁了。
杨嗣宜对着魏钊的时候,大多时候还是坦然的,他一直是一个没有什么想法的,和着稀泥,希望刘宪好,伺候着魏钊,也是真心替魏钊着想。如今眼看着殷绣被人劫走,魏钊现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杨嗣宜已经觉得,自己活着回来,就是是个罪过了。
他不敢开口,抬头稍稍看了一眼白庆年。
白庆年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时,终于还是压低声音道:“官家,此事现在恐怕不易声张。”
魏钊低着头,手指握拳,像是没有听见白庆年说话一般。
和徐牧斗了这么些日子,在面对殷绣被劫这件事,他突然有了无力感。他明白白庆年的意思,也清楚徐牧手段,殷绣暂时不会出什么事,但是,当他手握权力,从朝廷,从地方,大刀阔斧地切割徐牧的势力之时,徐牧却把手伸到了他的身边。
就在大陈宫中,就在这方寸之间,揭露宫闱的秘闻,对他身边的女子下手,这使他使出去的力,如同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之上,他觉得有些恶心,难道权力的斗争的关键点,当真不在正大光明的朝堂之上,而在波谲云诡的宫闱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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