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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没有说话,回身仔细听了听,远处是有飘渺的声音传来,但辨不出词句。
载荷见她面有疑虑,轻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程灵摇了摇头,“有些怪啊,周太后连本宫都不愿意见,怎么会突然传她去听戏。梁氏也在吗?”
“在。兴许是无吧,她去请安,就留了她凑儿。”
程灵摇头,“不大对……”
她转身,正想带着载荷过去瞧瞧,内东门司的黄司官带了人过来回话,程灵无法抽身,只得作罢。
次日辰时,艮园中人来人往,甚是忙乱。
钓鱼赏花宴在大陈的士大夫眼中是个集风流与风雅于一体的极乐之事,受邀之人,一可证明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二可彰显自己的文名。从前不论是先帝,还是后来的废帝,都对这一乐事极其重视,每一年,都会从南北方寻觅不同的奇花异草,以增艮园之色。
以前这些事,大多是刘宪过的手。
这种事在银钱上是没有限的,也没有凭证,包括杨嗣宜在内的底下人,跟着刘知都是过好几次横财的。今年到了程灵手上,却不见得是个有油水的差事。程灵重规矩方圆,一板一眼地过手上的帐和手底下的东西,底下办差的人头一回在她眼皮底下做事,又不敢欺她,好多不周到的地方都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买单,有些人心里头也是有些怨气的。
这会儿,黄司官正气儿不打一处来的在骂看管镜湖中鲤鱼的小内官,前日食喂得饱胀,今儿湖中的锦鲤都懒得很,还有一两只翻了肚皮儿,看着极不吉利。
“你们这些糊涂蛋子,临到了头了给我添堵,这钓鱼可是今儿的重头戏,若叫官家和贵人们尽不了兴,别说你的脑袋了,我的脑袋都要给摘了。”
那小内官正拿着网子在捞湖中的死鱼,被上司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骂,手上的活也不稳当,网子一个翻扣,刚捞起来的死于就又掉了出去。
黄司官恼道:“嘿……我说你……”
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就要打。
“欸,黄大爷爷,您留个情。”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秀气的声音,黄司官放下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内官站在湖边,正向他行礼。
“哦,柳作啊。”
勉强算是个故人,黄司官的语气稍稍松和下来。
“你不是在梓宫伺候太妃娘娘灵位棺椁吗?今儿怎么道艮园里来了。”
柳作走到黄司官身边,伸手替过那个挨训的小内官,“这不是园里人手不够嘛,郑娘娘暂时将我遣了过来,听您的吩咐呢。”
黄司官笑了笑,“怎么,叫你们这些伺候死人的人都躲不了清闲了。”
柳作忙道:“哟,您可别这样说,我这可是千恩万谢呢,好容易郑娘娘了善心将我从那鬼地方捞出来,黄大爷爷,您也个慈心,等这艮园的事了了,在被处给奴婢寻差事吧。”
黄司官听他这么说,到来了些兴致。
“怎么说,按说梓宫的活路虽然是在鬼的眼皮子底下讨饭,但也是清闲肥美的差事啊,祭祀的贡品哪里是能又数的,还不都进了你们的腰包,怎么,你还觉得不自在。”
柳作放下手中的网兜子,抬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面上表情有些凄惶。
他四下看了看,却丝毫不在意周围做事的宫人围拢过来,“我跟你们说啊,这梓宫里可是不太平的,每每入夜,我都能听到女人和孩童的哭声,那哭声交替在一起,和那猫叫一样,别提多凄惨,多瘆人了。”
一个宫人牙齿缝隙里吸入一口凉气。
“孩子,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你守着的那个地方,停放的不都是太妃的棺椁吗?这些可都是一辈子没有子嗣的女人啊……”
柳作道:“谁知道呢,我就是觉得诡异,才不乐意再守在那个地方的。”
宫人们总能将这种说不清道理的事散得极为鲜活生动。
将才那个挨训的小内官,此时心里头也不烦闷了,着实被这种诡秘的事激起了兴致和好奇心。
“怕是以前哪个太妃死的时候,腹中有遗腹子什么的吧,我以前听我师傅说过,先帝驾崩以后,有些后宫娘娘未了争夺自己的地位,是会逼着怀有子嗣的嫔妃也一道殉葬的……”
谁知话未说完,就挨了黄司官一个嘴巴子。
“不要命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与你们听。”
那小内官知道自己说漏嘴,连忙低头不再说话。
黄司官还是有一丝清醒的,打手势让众人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个对柳作道:“你在这儿说过就算了,可别脑子抽了筋儿,在贵人们面前也守不嘴。这种话放在宫里,可大可小,有的时候可以让翻身,有的时候也能要了你的命。”
那柳作忙陪笑道:“是是,我明白。”
黄司官拉住他,又将他带得远一些,低头又问了一句,“没人的地方,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叫你来说这话的。若是有人吩咐你的,我今儿就当没听见,也凭刚才那些人传去。若不是,等事情闲下来,我是要回禀刘知都,赏你板子的。”
柳作将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中拉出来,凑近他道:“奴婢哪有那个脑子编排这些话,您是奴婢的同乡长辈,奴婢就跟您说一句吧,许是这后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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