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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与平叔缓步走来，萧离盯着她看了一阵，心中暗叹，轻声道：&ldo;教主在吗？&rdo;江慈抿嘴不答。房中，卫昭倏然坐起，静默良久，穿好衣裳出来，淡淡道：&ldo;出什么事了？&rdo;江慈慢步后退，将身子隐在他身后。萧离与平叔下跪行礼，卫昭道：&ldo;都起来吧。&rdo;平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避开平叔的目光，转身入屋，道：&ldo;进来说话。&rdo;平叔与萧离并肩进屋，这久未住人的屋子被收拾得缀然一新、窗明几净，宛如这里的旧主，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平叔再抬头，正见江慈扯了扯卫昭的衣袖，而卫昭则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他心中忽然一酸，垂下头去。萧离已道：&ldo;有信传来，裴琰拿回郓州、巩安了，正往郁州、成郡追击桓军。&rdo;卫昭微笑道：&ldo;比我想的要快一些。&rdo;&ldo;是，教主，您看‐‐&rdo;卫昭听着身后她极细的呼吸声，仿若能听见她心中的不舍，他狠狠心，开口道：&ldo;看来我得尽快赶过去，装伤只能一时，我总得重回人前露面。&rdo;江慈的心沉了一下，凝望他挺拔的背，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转身走进厨房，端了饭菜出来，微笑道：&ldo;填饱肚子再谈正事吧。&rdo;见三人都不动，她拉了拉卫昭的衣袖，卫昭在桌前坐下，江慈又向平叔和萧离笑道：&ldo;平叔，四师叔，一起吃吧。&rdo;平叔和萧离互望一眼，他二人昨夜便赶到了星月谷，但还是决定待天亮后再上山，眼见揣测变成现实，二人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卫昭抬头：&ldo;一起吃吧。&rdo;平叔、萧离过来坐下，江慈大喜，替二人盛上饭来。萧离看着桌上菜肴，不由笑道：&ldo;谷中正说厨房闹贼，每天不见了东西，原来都到这里来了。&rdo;江慈咳了一下，端着饭碗溜回了厨房。卫昭低头静静吃饭，半晌方问了一句：&ldo;族长呢？&rdo;&ldo;很好，天天缠着苏俊，也很好学，正在教他《国策》。&rdo;萧离紧接着夸了一句：&ldo;丫头手艺真是不错。&rdo;又道：&ldo;教主，您是不是回去见一下族长？&rdo;卫昭的筷子停了一下，道：&ldo;算了，他很聪明，我怕他瞧出什么破绽。再说，我得赶去成郡，还有最关键的事情没有做。&rdo;萧离沉默片刻，道：&ldo;也是。&rdo;停了一下，道：&ldo;昨天收到盈盈的传信。&rdo;&ldo;怎么说？！&rdo;卫昭抬头。&ldo;谈妃也有了身孕。&rdo;萧离踌躇片刻，轻声道。卫昭眉头皱了一下，道：&ldo;这可有些棘手。&rdo;&ldo;是，小庆德王子嗣上头比较艰难，这么多妃嫔，只有一个女儿，原本还指望盈盈能生下个儿子。就算她生的不是儿子，咱们也可以给她弄个儿子进去。这样的话，小庆德王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这个孩子就会是承袭王爵的唯一人选。可现在，谈妃也有了身孕，她是嫡室，可就‐‐&rdo;萧离道。卫昭想了想，道：&ldo;听说太子的这个表妹一向身体欠佳，若是跌了一跤，保不住孩子那也是很正常的。&rdo;&ldo;是。&rdo;&ldo;再跟盈盈说，谈妃的事办妥后，小庆德王手中那张玉间府的兵力布防图，让她也抓紧时间想办法拿到。平叔派人去取了，迅速送到京城。&rdo;&ldo;是。我这就派人传信给她。&rdo;平叔恭声道。卫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平叔：&ldo;咱们在河西姚家庄的宅子，我放了一批兵器，平叔带人去运回来。这是裴琰的令牌，遇到盘查，你可用这个。&rdo;&ldo;是。&rdo;三人不再说话，吃完饭，卫昭沉吟片刻，起身道：&ldo;四师叔，你随我来。&rdo;秋阳在林间洒下淡淡光影斑点，萧离跟着卫昭穿过山林，一路登向山顶。这处山峰位于星月谷深处，地势较高，又正是秋空万里之时，待二人站到峰顶，顿觉眼前豁然开朗，远处连绵山脉，近处山林峡谷，月落风光，尽收眼底。山风飘荡，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舞，卫昭并不开口，萧离也不问，二人静静地站着，享受这无边的秋意。多年之前，月落山也是这等秋色，今日景色依然，故人渺茫。当日并肩静看秋色之人，除了尚有一个不知身在何处，其余的，都已随秋风卷入尘埃。萧离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卫昭神色略带怅然：&ldo;师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回到这里。&rdo;萧离知他即将远行，他身处虎狼之窟，处处陷阱、步步惊心，此刻必定要向自己将诸事交代，便俯身行礼：&ldo;请教主吩咐，萧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rdo;&ldo;师叔，此次去成郡，如果桓军败退、战事得定，太子诏令一下，我和裴琰便马上要回京城。&rdo;&ldo;回京城？&rdo;萧离的话语带上几分咀嚼之意。卫昭知他所想，叹道：&ldo;是，是我们主动回京，并非起兵反回京城。&rdo;萧离道：&ldo;裴琰不是一直想夺权上位吗？教主当初和他合作，也是打算扶他一把的。&rdo;&ldo;我当初与他合作，一是身份泄露、被他胁迫，二来也是看中其人才智超群，有令天下清明之大志，所以才答应帮他。裴琰本来是想先夺取兵权，控制华朝北面半壁江山，再伺机将老贼拉下马。但老贼也是做了周密的准备，才让裴琰重掌兵权的，裴容二族都处于监控之中，长风骑将士的家人也都还在南安府和香州。现在他虽病重，但董方这些人可没闲着。&ldo;是，裴琰若要起兵，定得三思。&rdo;卫昭望向秋空下的绵延青山，缓缓道：&ldo;还有更重要的一点。&rdo;&ldo;教主请说。&rdo;&ldo;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此次河西之役，我亲见崔子明一番献计，巧妙利用百姓的力量，才将桓军击败，深有体会。&rdo;萧离叹道：&ldo;民心如水，载舟覆舟啊。&rdo;&ldo;裴琰打着为国尽忠、驱逐桓贼的旗号，借百姓之力才平定战事。眼下大战初定、民心思安，如果他又公然造反、重燃战火，岂不是贼喊捉贼？他裴琰又靠什么去号召天下，收拾人心？&rdo;&ldo;是，时机不对，也没有藉口，名不正，则言不顺。&rdo;卫昭道：&ldo;既然起兵要冒极大风险，而京城形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么裴琰也就有了新的打算。&rdo;&ldo;嗯‐‐‐‐，反正皇帝病重不起，与其冒险造反，倒不如扶一个傀儡皇帝上台，以后再慢慢扩充势力，等时机成熟了，再取谢氏而代之？&rdo;&ldo;对，他现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还想让我继续帮他。可我仔细想过了，他要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可就不一定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裴琰是鹬，咱们就得给他弄个蚌，这样咱们才能逼他兑现诺言。&rdo;萧离想了想道：&ldo;教主打算扶庄王？&rdo;&ldo;裴琰想逼反庄王，除掉太子，借机扶静王上台。我表面上同意了，到时自会想办法让庄王胜出。既有裴琰的承诺，又有庄王，咱们立藩便不成问题。庄王现在势微，只要咱们捏着小庆德王，他自然会听话。&rdo;萧离默然半晌，望向卫昭俊美如天神般的侧面，低声道：&ldo;只是这样一来，教主您还得和他们周旋啊。&rdo;卫昭偏过头去，淡淡道：&ldo;若能为我月落周旋出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倒也不错。&rdo;萧离心绪激动，喉结一抖一抖，竟有些哽咽。卫昭听得清楚，转头望着他，微笑道：&ldo;师父说过，您是遇事最镇定的一个。&rdo;萧离说不出话，卫昭面容一肃，道：&ldo;萧离。&rdo;&ldo;在。&rdo;&ldo;你要切记，民心为本，民意难违。你施政之时，要多听取族人的意见，万不可离心离德，更不能伤民扰民。只有全族上下齐心，月落才有强大的希望。&rdo;萧离躬身施礼：&ldo;萧离谨记教主吩咐。&rdo;&ldo;另外，我已经让人在华朝各地置办绣庄，你挑选一些能说会道的绣娘过去。以后绣庄的收入就用来兴办学堂、开垦茶园和良田。&rdo;&ldo;是。&rdo;&ldo;从今年起，在全族选一批天资出众的幼童，集中到山海谷学文练武，由您亲自授课，待他们大些便送去华朝参加文武科举。&rdo;卫昭顿了顿又道：&ldo;只是，对他们的家人需暗中看着。&rdo;&ldo;是。&rdo;卫昭想了想，道：&ldo;就这些了。&rdo;他后退一步，长身施礼：&ldo;一切有劳师叔。&rdo;萧离将卫昭扶起，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猛然抱上他的肩头。卫昭比萧离高出半个头，可此刻，萧离觉得自己抱住的，还是当年那个粉雕玉琢、如泉水般纯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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