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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面色苍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低声道：&ldo;五师叔，盈盈她，只怕没了。&rdo;这夜寒风忽盛，&ldo;呼呼&rdo;地刮过京城每一个角落。卫昭负手立于子爵府后园的竹亭内，任寒风肆虐，如同冰人般呆呆望着一池枯荷。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很快就要落下来了，这一池枯荷就要湮于积雪之中，只是明年，自己还能看到满池白莲盛开吗？易五入园，寒冬之日，他竟满头大汗，卫昭的心彻底下沉。&ldo;盛爷刚收到消息，小庆德王传出口谕，说、说郑妃谋害了怀有身孕的程妃，郑妃被处死，程妃被以侧妃礼仪殓葬。咱们在玉间府的人也都莫名失踪了。&rdo;这句话宛如最后一把利刃，将卫昭的心割得血肉模糊。&ldo;无瑕，你看清楚了，他们四个都是师父留给你的人，将来要做大用的。&rdo;她和潇潇才六岁，粉雕玉琢般的一对人儿，怯怯地躲在苏俊身后。&ldo;无瑕哥哥，你将来会杀王朗，帮我报仇的，是吗？&rdo;她刚到玉迦山庄，喜欢跟在他身后，也不理会他对她的淡漠。&ldo;无瑕哥哥，教主说你就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rdo;离开玉迦山庄的前一夜，她和潇潇在窗户外和他说话，他心中却只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重重地将窗户关上。纵是她主动要求去玉间府，主动要求嫁给小庆德王，可他知道，若是他不应允，她又怎会赔上这条性命？可是，姐姐的性命已经赔上了，那么多族人的性命已经赔上了，自己又怎有退路？！卫昭缓缓低头，凝视着自己白晳修长的双手。这双手，究竟，还要染上多少血腥呢？凛冽的寒风似从衣袍每一个空隙处钻入，刺进灵魂深处，他抵挡不住这阵寒风，急忙将手笼入袖中。易五知他素来怕冷，忙解下身上的鹤氅替他披上，卫昭面上慢慢有了点血色，低声道：&ldo;小五。&rdo;&ldo;在。&rdo;&ldo;你方才是直接去见的盛爷，还是到客栈取的消息？&rdo;&ldo;我是去洪福客栈取的，未与盛爷见面。&rdo;卫昭稍稍放心，道：&ldo;从现在起，你不要再去同盛堂，专心做你的光明司卫。&rdo;易五醒悟过来，吓了一跳：&ldo;主子，形势这么危急吗？&rdo;卫昭不答，半晌，闭上双眼，音调极低：&ldo;回去歇着吧。&rdo;望着易五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卫昭胸口刺痛，剧烈咳嗽，抬袖去拭，白袍上一团殷红。风将他的乌发吹得翩飞翻卷，他定定看着这团殷红，再望向宅子后方，想寻找那一团微弱的光芒，可满目皆是黑暗，这一刻，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将他淹没。风刀霜剑，苦苦相逼，真的只有用尽全部生命，才能洗刷掉这满身的罪孽与耻辱吗？才能摆脱纠结在灵魂之中十余年的恶魔吗？延晖殿内阁，皇帝换上团龙衮服，董学士进来，一众内侍悄悄退了出去。董学士将起草好的圣旨奉给皇帝，皇帝看了看，点头道：&ldo;殷士林的文采，还真是只有谈铉堪有一比，只是这人太死板了点。&rdo;董学士道：&ldo;皇上，是不是太急了些？眼下高成那两万人还在朝阳庄，万一――&rdo;皇帝见叶楼主负手立于门口，不虞有人偷听，叹道：&ldo;董卿，朕的日子不多了，朕得替炽儿留一个稳固的江山。&rdo;董方素来持重，此时也涕泣道：&ldo;皇上，您‐‐&rdo;&ldo;咱们要想将星月教一网打尽，便只有引三郎作乱。可煜儿这些年和三郎走得近，不定后面弄了多少事。若不将他弄走，三郎一旦生事，他便没有活路。唉，只盼他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安安分份去封地。这是朕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他若再不悔悟，朕也保不住他了。&rdo;皇帝长叹道。&ldo;那静王爷？&rdo;&ldo;他先缓缓，等把裴氏这两叔侄压得动不得了，再收拾了宁剑瑜，才能把他挪出京城。董卿，朕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年关，若是真有个不测，炽儿就全拜托给你了。&rdo;董方伏地痛哭，怕殿外有人听见，强自压抑，低沉的哭声让皇帝也为之心酸，他俯身将董方扶起，道：&ldo;炽儿虽懦弱了些，但所幸天性纯良，只要有董卿和谈卿等一干忠臣扶持，他会是一个好皇帝。&rdo;他望着殿外阴沉的天空，缓缓道：&ldo;这江山，还是我谢氏的江山，我要将它完完整整地交给炽儿，绝不容他们作乱！&rdo;董方抬头，这一刻，他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意气勃发、杀伐决断的邺王殿下。朝会伊始，议的是梁州的紧急折子。因为梁州一直缺水，前年朝廷就同意梁州组织民力，掘渠引水。好不容易今年朝廷拨了些河工银子，梁州百姓又自发筹了一批款银，召得丁夫开掘，未料下面的县官凶狠暴厉，贪了河工银子不说，还打死了十多名河工。河工愤而暴乱，将衙役打伤，扣押了县官，梁州郡守连夜赶去，也未能令河工放人。河工领头之人声称，要朝廷派出二品以上官员亲至梁州，他们要当面陈述案情，为亲人申冤，才肯放人并重新开工。皇帝和内阁一番商议，由于梁州郡守多年前曾为震北侯裴子放的部属，便议定派裴子放前往梁州，调停并督复河工。裴子放也未多说什么，面上淡淡，跪领了皇命。可接下来的一道圣旨，就让殿内众臣傻了眼。皇帝诏命，庄王谢煜，因过分思念亡母，积郁成疾，唯有常年浸泡于高山上的温泉中方能治愈，皇帝怜恤其纯孝，将海州赐给庄王为封地，着庄王在三日后前往海州封地，治疗疾病。陶内侍扯着嗓子将圣旨宣读完毕，庄王便面色惨白跌坐于地。昨日岳景阳愿重为藩臣的表折一上，他便知大事不妙，彻夜难眠。他与岳景隆之间的那点事自是万万不能让皇帝知道的，眼下岳景隆身死，自己与他的密信会不会落在岳景阳手中了呢？还有，岳藩出了这么大的事，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操纵？他坐立不安了一夜，战战兢兢上朝，皇帝果然颁下这样一道圣旨，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毁灭。他抬眼望了望宝座上的皇帝，那是他至亲之人，可这一刻，他觉得世上距他最遥远的也是这宝座上的人。他的目光与皇帝锐利的眼神相交，猛然打了个寒战，只得匍伏于地，颤声道：&ldo;儿臣谢父皇隆恩！但儿臣有个请求，伏祈父皇恩准。&rdo;&ldo;说吧。&rdo;&ldo;母妃葬于皇陵，儿臣此去海州，不知何时方能再拜祭母妃，儿臣恳求父皇，允儿臣在冬至皇陵大祭后再启行，儿臣要于大祭时向母妃告别。&rdo;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道：&ldo;准了。&rdo;庄王泣道：&ldo;谢父皇隆恩。&rdo;皇帝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终没有开口。裴琰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也未多言，散朝后，又认真和董学士、殷士林等人商议冬闱和皇陵大祭事宜，待到午时才出了宫。走至乾清门，卫昭正带着易五从东边过来，见到裴琰，立住脚步，笑道：&ldo;少君，你还欠我一顿东道，可别忘了。&rdo;裴琰笑道：&ldo;今晚不行，静王爷约了我喝酒，改天吧。&rdo;&ldo;少君记得就好。&rdo;二人一笑而别，裴琰打马离了乾清门。一二八、孤注一掷这日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风也越刮越大，到了黄昏时分，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飘落下来。个多时辰后，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便将京城笼在了一片洁白之中。卫昭翻入庄王府后墙，这王府他极为熟悉，片刻工夫便潜到了庄王居住的&ldo;来仪院&rdo;。庄王正手握酒壶，呆呆坐于窗下，屋内也无仆从。卫昭轻叩了一下窗棂，庄王抬头，惊喜下穿窗而出，握住卫昭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二人进屋，庄王将门窗关紧，转身道：&ldo;三郎，你总算来了，我夜夜等着你，也不敢让人进这院子。&rdo;卫昭单膝跪下，哽咽道：&ldo;王爷，卫昭对不住您，大事不妙。&rdo;庄王身形晃了晃，喃喃道：&ldo;何事？&rdo;&ldo;小庆德王，只怕是已经投靠太子了。&rdo;庄王痛苦地合上双眼，却听卫昭又道：&ldo;还有一事，王爷得挺住。&rdo;庄王冷冷一笑：&ldo;挺住？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挺不住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说吧。&rdo;卫昭犹豫，见庄王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无奈道：&ldo;王爷和岳景隆的信，落在了岳景阳的手中，昨天随表折一起送到延晖殿了。&rdo;庄王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全身如同浸在了结冰的寒潭之中，卫昭忙过来扶住他：&ldo;王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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