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页（第1页）

程宇的脸像冰雕，眼睛里藏了两团小火苗，肩头一股子炽热的焰火腾得就烧起来。他本来心里就像刀绞磨碾似的难受，这个人好死不死地在他眼前晃悠，积郁了好多年的火气瞬间爆发！侯大爷的儿子其实比程宇还大两岁，从穿开裆裤玩儿泥巴的年纪，在这间大杂院儿里一起长大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见了面儿连话都懒得丢一句。程宇一直跟自己爹妈住在这三间小瓦房里，而侯大爷的儿子混成有房有车的金领，上班儿cbd，开车四个圈儿，购物只去燕莎赛特，洋房住得是国贸东方雅苑。可是如花似玉娇艳金贵的儿媳妇不待见老头子，嫌碍眼，于是侯大爷在那东方雅苑里住了没几天，就卷铺盖搬回来了，在这间他住了一辈子的大杂院儿里，每个晌晚孤独地看着夕阳……程宇抄起墙边儿立的一根拐杖‐‐侯大爷平常出门沿着胡同墙根儿遛早的拐杖‐‐朝着对方狠狠地拽过去，一双漆黑愤怒的眉斜入鬓角。拐杖在空中翻滚一千零八十度，带倒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晾衣服竿儿。竹竿子连同几张带着婴儿生理分泌物气味儿的尿褯子，辟哩啪啦砸到名牌男身上，砸得那厮嗷嗷地跳脚。名牌男惊怒，比划着说：&ldo;程宇！程宇你敢打我？！&rdo;程宇的声音带着被烟火熏出的粗厉沙哑，大步迎上去：&ldo;有种儿你丫甭躲，我打得就是你！！！&rdo;大杂院儿里人声大乱，围观群众呼啦一下围拢过来。罗战刚才还在角落里安慰一直抹泪儿的程大妈，一看不好，赶忙冲上来。他从来没见过程宇如此暴怒，跟人动手。这要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罗战觉得特正常，但是看程宇发火动怒实在忒少见了。程宇平常遇事儿一贯冷静，不动声色，更何况毕竟需要顾忌身上穿得这一身皮。名牌男一看一伙人扑上来像是要围殴他，吓得抱头步步退却，嘴上还不服软：&ldo;你们，你们敢！程宇你个小警察你他妈的还敢打老百姓？！程宇你等着的，我找你们所长投诉你打人！！！！！&rdo;罗战一把拽住程宇的胳膊，劈手夺下那根拐杖。程宇挣吧着怒吼：&ldo;你甭管我！&rdo;罗战搂着腰把程宇抱回来，小声劝慰：&ldo;我不管你谁管你啊？&rdo;程宇被罗战从身后掐住了腰，挣了两下没挣开，罗战摞在他后背上，那姿势透着旁人没有过的亲近。程宇恼火地回头低喝：&ldo;你干嘛啊？放开……&rdo;罗战瞄了一眼那名牌男，冷笑一声，然后贴耳对程宇笑说：&ldo;小样儿的，你穿着制服呢，打架不方便……&rdo;文武斗…罗战推开程宇，自己拎起拐杖，大摇大摆横着就上去了。他抬着下巴，指着名牌男：&ldo;小子，你可看清楚喽，不是程警官打你，是你罗大爷打得你！&rdo;罗战作势一拐杖狠狠抡过去，但是他特聪明，没真的抡在那人身上。沉重的拐杖带着呼呼的风声，足以吓得名牌男连声哀嚎，一脚踩进水龙头边儿的泥洼地，哧溜，噗通，四脚朝天，摔了个泥泞的屁股墩儿！罗战的拐杖在水洼上一扫，一串涎泥点子撩上对方的名牌风衣，泥水从裤裆到胸膛再到脑门儿，划出一道洒脱的弧线，像是把整个人劈成两半儿。打架闹事儿这个行当罗战最为擅长，真打，假打，文打，武打，他都内行，打得对方没脾气，还没法儿上法院告他去。围观众人齐声哄骂，嗷嗷喊打。莲花婶抄起窗台上的六必居酱菜坛子，目标精准地一泼，一缸子甜酱八宝菜和酱黄瓜条，兜头泼了那厮一脸一身，稀黄酱涂了个鸡屎色的面膜。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罗战没想到两天之后，他去派出所例行报道，小院儿门口堵得正是那辆四个圈儿的高档商务车。穿着貂皮小坎肩、戴俩大金耳环的一朵女子，正在小院儿里叉腰叫唤：&ldo;你们派出所里有没有管警察的？你们的警务督察呢？我要投诉！！！&rdo;值班儿的何督察从办公室出来了：&ldo;您哪位？出什么事儿了？&rdo;女子叫道：&ldo;你是督察？我要投诉你的下属打人！&rdo;何督察不温不火地问：&ldo;我们所里哪个警察打人了？打到谁了？&rdo;名牌男从车里钻出来，死命把他媳妇往回拽：&ldo;媛媛咱赶紧走吧，算啦！没多大点儿事儿，走吧……&rdo;女子不依不饶：&ldo;程宇是你这个派出所的吧？程宇把我老公打了！警察竟然还敢打人？我要投诉他暴力执法，侵犯人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