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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备着捉弄护军的,怎么反倒成了护军打趣我?”她拧身不依,别有一番风情,“不同护军闹了,我的小字呀,叫如故。”
如故,如故,他将这个名字默默念了几回,感觉舌尖都漫着甜蜜,缱绻而又动人,他笑着问她:“真是个好名字,一见如故的如故?”
梅蕊也笑:“对呀,一见如故的如故。”
她突然想起来,还在江南的某个春日,阿爹喝醉了酒,抱着阿娘的骨灰坛坐在小院中,那骨灰坛是她本来已经埋好的,阿爹回来后又不知犯的哪门子神经,自己去给挖了出来,她拼死挡在阿娘的坟前,却被阿爹一把推开。
春雨贵如油啊,那雨就落在她身上,她看着阿爹跪在泥泞中,抱着阿娘的骨灰坛痛哭失声,她年纪虽小,却觉得满心悲凉,凉得她浑身颤栗。
那时她从外面打了水回来,听到阿爹垂首喃喃自语:“陆家的那个小公子啊,如松如玉,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想道,情之一字,兴许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第30章暗貂裘
陆稹的病其实算不上严重,在梅蕊看来,只能算是最轻的那种病症,没有发热也没有其他的地方不适,只等痘消了便好。
梅蕊对陆稹说幸好时,陆稹喝着药淡淡道:“这叫做祸害遗千年。”
他的自嘲让梅蕊有些不乐意,满朝风传他胁迫怀帝立了小皇帝,以便于自己掌控朝局,但她瞧得真真地,陆稹哪里是权欲熏心的人,他屋子里挂着一幅字,“入室许清风,对饮惟明月”,笔墨间都带着孤高之意,常说字如其人,字里行间的风骨大抵也能瞧出他的淡泊。
她虽是不明白为何他要插手朝政,但男人么!总该有些雄图伟业的,她理解,听不得他这样说自己,梅蕊磨着牙损他:“还有一句话,叫做千年王八万年龟。”
陆稹哑然,将喝尽的药碗递给她,笑道:“那岂不是委屈你与我一道当王八?”
他当真是赖皮,什么话都要将她都拖下水,梅蕊剜了他一眼:“护军这伶牙俐齿的,看样子病确实是没什么大碍,枉费我替护军白担心。”起了身,对他行个礼,“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别。”他本来想抬起手来将她拉住,但想起自己手如今的模样,又放了下来,苦笑道,“我现在卧病在床,连路也走不动几步,你就忍心丢下我走了么?”
“我瞧护军精神好得很。”她嘟囔道,微敞的领口又将锁骨下的那枚朱砂痣露了出来,大抵是生病时自制力不是很好,陆稹眼色沉了下来,对她招了招手:“蕊蕊,过来。”
这是他头回唤她的名字,竟让她没来由脸一红,她不争气地走了过去,挨着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横波睇去,潋潋生光:“护军有什么吩咐的?”
他只是想瞧着她,看她含羞的模样新鲜极了,像初夏枝头的果子,摘下来就能咬入口,他带着笑问她:“嗯,你叫我什么?”
“护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梅蕊瞬间了悟,一声少谨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喊不出,最终索性咬牙闭眼,压低了声儿:“少谨。”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初春的新雨,听得陆稹心痒,他笑着又唤她:“再叫一声。”
“当我是黄鹂鸟么?这叫什么事儿,”梅蕊横了他一眼,便站了起来,“我去问问御医还有什么是要注意的,你还病着呢,好好歇息。”
她满满的吩咐口吻,陆稹许久不曾听人这么对他讲过话,听着却舒心极了,总算有人能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他点了点头,复又躺了回去:“好,我听你的。”
梅蕊见他躺好了后才出去,之前那位御医正掖着手站在檐下,见她出来只哼了一声,然后将头别了过去。
梅蕊心底发笑,依旧是向人作了揖,然后想要去寻福三儿,才与那御医擦肩而过时,便听那人说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想起同太监作对食?”
她停下了步子,转头去看那人,他眉眼料峭得很,见梅蕊回头看他,他取下了遮面的布帛,果然是个俊俏人物,大概是因为年轻,端的是桀骜不驯,眉峰一拢:“我叫苏放。”
“苏大人,”梅蕊站定在那里,庭中的牡丹开得甚好,她很和善地笑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同作对食呢?”
苏放挑了挑眉:“是我先问你的,你这样回答,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他倒是不入她的套子,梅蕊缓缓地摇了摇头:“强词夺理的是苏大人,并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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