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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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乐:o6-anetge1(伴奏)
从14岁,到23岁——九年岁月,时光荏苒。他终于,可以手执惊天刃为亡父亲手报仇。是以,在确定传回来的消息是真的后他立刻就召集了人手,在慕漪涟一声令下之后便船奔赴南夷州。
从进洞前的排兵布阵起,他就抑制不住地抖,自内心地想要微笑——惊天刀亦渴血难耐,在他耳边出尖锐的幻鸣————只要能杀了那个人,他死也无憾。即使慕漪涟给他的命令是叫他活着回来。可仇恨的火焰早在九年前就燃尽了他心里的一切感情,火焰燃尽以后他的心里一地死灰,寸草不生。如今,那火焰又重新燃起,以无法散的无尽热量驱使着他的肉躯,让他的血液沸腾。在仇恨之炎的驱使下,他无论如何也要杀死荆啸水————还有沙洗金。
进入洞口并未深入,他便冷笑着带人退了出去。那里面除了无数的机关陷阱就是瘴气毒虫,荆啸水根本不在里面。而其会在哪里,他心中有数得很————和当年近乎相同的手段,如今在他面前再一次上演,而他不是关心则乱的赖惊涛,他是来报仇雪恨的赖金!他早就知道沙洗金在海赖帮安插了卧底,还和吞鲸帮有着秘密往来。当海赖帮的人现吞鲸帮所在之后,沙洗金立刻也和吞鲸帮通了气,因为沙洗金知道荆啸水这人死也会拉垫背的,若是让他赖金手刃荆啸水,荆啸水必然会在死前说出大浪帮也参与谋害赖惊涛的事,大浪帮就会成为下一个吞鲸帮。所以沙洗金宁愿再次与虎谋皮也不愿坐以待毙。只是沙洗金不知道的是,他和慕漪涟早就知道其参与了当年的一切,也了解其贪生怕死的本性和想顶替海赖帮当上东洋之主的野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场复仇计划中,他便是作为诱饵的寒蝉,来引诱那两只磨“刀”霍霍的螳螂现身——
——在他带人“仓皇”从洞中逃出,果然看到五六艘没有挂旗的船舰掐准时机破浪而来,将他的船队封锁在海湾中。铁甲艇头,刺破碧波,荆啸水正在船头上顶着一脸狰狞的刀疤对着他嘲意满满地哈哈大笑。他也对其回应微笑,随后迅带人跳上早已准备好接应的船只,并举起信号弹放出一枪。荆啸水立刻察觉不对,令自己所在的船只调头。但他们海赖帮的船只向来兵贵神,鹰船先行,沙船随进,白艚压后,很快就从远洋外的一个小圆点变成了令吞鲸帮所有人都胆颤不已的庞然巨物,将整个海岸线封锁起来。在对方的慌乱中,他开着自己那艘两头有舵、进退神的两头船直接迎着荆啸水的蜈蚣船撞了过去,在两船即将撞上的那一刻,他急打船舵,船只在海面上划出一个弧月般的半圆,同时炮火出击,顷刻间便将那只“蜈蚣”打得断脚一半。这之后,炮响便此起彼伏于各方天际各个角落,海上混战就此开始——以炮响为心跳,他是那样的兴奋。只因他等这一刻等了九年,而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痛快的事情了!
那一天,鹰船敏捷,进退裕如;沙船随进,战无不胜;白艚乘风冲犁如车辗,螳螂也好、蜈蚣也好,尽被其一压而碎;他开着船左突右击,将荆啸水的船轰得破破烂烂——可这种报复对于他心中的复仇之火来说还远远算不上燃料——他要杀死荆啸水,必须要以自己手中的惊天刀!所以,在荆啸水的船彻底无法动弹,只能让那曾不可一世的吞鲸帮帮帮主成为瓮中之鳖的时候,他再打船舵,使船只与其并行,然后————在同船帮伙的惊呼中,他义无反顾地拿着刀从自己的船上跳到了荆啸水的身边————
——第一次见到荆啸水的时候,他是任由他宰割的孩童,被其亲手拿鞭子蘸盐水打了一顿,又被其掐着下巴割开嘴唇,嘴巴险些变成四瓣。从七岁到二十三岁,整整十六年光阴。他曾在梦中为自己报仇,亲手拿刀将荆啸水的脸切成四块血肉模糊的碎肉。而如今,荆啸水面上的疤,从这头到那头,可比他嘴角上的长半尺。他已经没必要为自己再复仇。所以——接下来他要做的,全部都是为了他最敬爱的那个人——他的,父亲。
“嚟吖——!杂种!”
荆啸水也知自己无路可逃,遂而也拼上了全力,试图在自己死前拉上把左眼眼罩摘下、用诅咒之眼与之对恨的他:“让我送你去见赖惊涛嗰个懦夫!嚟吖——!”
荆啸水怒目圆瞪,脸红筋暴,横贯在其整张脸上的疤痕扭曲如蜈蚣,分外恐怖。而他的神色只会比其更恐怖。他再也忍不住地勾起唇角,对着那冲着自己袭来的大汉释放出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渊下的深不见底的恶意——下一刻,他一跃而起,拔刀而应——寒刃抽出刀鞘的那一刻,噬人的杀气弥漫开来,霎时间燃火的船上寒光闪烁,银蛇乱舞。他纵横在怒潮般汹涌层叠的刀网间,所有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是那么缓慢,那么笨拙,还不如海下群集而动的鱼,看得他越地笑,他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荆啸水的攻击,并将那几名试图以多胜少的吞鲸帮众斩翻在地。
他看到荆啸水刀刃上反映着颜色诡秘的光芒,明显是有涂抹什么毒药,想来其也是打算用当年对付赖惊涛的手段对付他。慕漪涟在他出前曾赠予他一身几乎可以覆盖全身的铠甲,还一再和他强调,要他小心荆啸水投毒,绝对不要被荆啸水伤到。可他和荆啸水交手之后才现,这么多年日思夜想的仇恨,叫他和慕漪涟远远高估了荆啸水的能力。他完全有自信躲过其所有的招式。他要的是从身到心彻彻底底地将荆啸水击败。所以他上吞鲸帮的船之前就脱掉了那身厚重的铠甲,只穿戴着那有金属覆盖的护臂。在确定荆啸水不过如此之后他又卸下了护臂,极具嘲讽意味地向荆啸水举起持刀的手,随后反手向下,令刀尖指地,无声挑衅那个废物——“你根本没本事伤到我分毫”
荆啸水果然被他激怒,再次拔刀向他冲锋,和着怒吼卷起片片刀风,空气中满是金铁破空之声——而在他眼里,还是太慢了!太慢了!对方刀法的每一个走势他都看在眼底,每一个动作他都能从中找到破绽并加以反击。九年里日复一日的刻苦历练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了仇人性命,可他根本不想让这份历时九年才得以满足的愉悦结束得太快。他一次次挥下刀,像猫戏弄老鼠一般将荆啸水的手脚腰腹一处处破开。拼尽全力还斩不到他衣角、人也上了年纪的荆啸水很快气喘吁吁,也越气急败坏,掏出一个黑色的哨子一样的东西放在嘴边犹豫了几下,好似那是其所藏的最后一招。他直觉不对,便在荆啸水把那叫人深感不祥的黑哨塞进嘴里前挥刀动腕,将其握哨之五指齐断,那小小的哨子也在其吃痛放手下弹跳于甲板复滚落于海中。
在附近属于吞鲸帮的船只全部覆没后,海赖帮的帮众将这艘燃烧着大火也摇摇欲沉的蜈蚣船围得水泄不通,吞鲸帮彻底败了,荆啸水也彻底败了。可这败军之,明知自己已无力反抗,也无处可逃,却还是闭了闭眼睛,将手中只剩最后几颗子弹的火枪丢下,放弃让自己有个快而体面的死法,而是大吼着朝着海里跳去——
“赖惊涛!你个选择自尽嘅懦夫!我绝对唔拣和你一样嘅死法!”
“……”
他看着那人在海里奋力往外游的身影,本该为其的奋力挣扎、自己复仇快感的延长而感到愉悦,可漆黑的愤怒还是再次焚燃了他的内心——唯因,荆啸水竟敢在他面前再次侮辱赖惊涛。他立刻呵斥了要用炮火送葬荆啸水的手下,最后颇费了些手段,派人将那位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吞鲸帮帮帮主用渔网鱼叉活捉了回来。
在把荆啸水关押在船舱上的牢房后,他叫其他船只返航狂澜岛,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暂时不回去。李圈不知接了慕漪涟什么命令,本想亲自押送荆啸水回狂澜岛,但最后还是被他找理由打走了,关押荆啸水的那艘船也被他着人暗扣,和他的船一起留在了海上。而那个慕漪涟的席走狗在走之前还对他苦口婆心地说,慕漪涟很担心他,想他早点回去,甚至不怕死地顶着他的不耐和杀气追着问他,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彼时,他面无表情,只道——“七天后”。
这七天里,他拿荆啸水留下的毒刃将那七日绝剧毒用在了荆啸水身上,自己则搬了个椅子坐在其对面,和那被捆得严严实实毫无自尽可能的人一起,一点点地看着其身体烂,看着其被其身上流出的腐臭血脓恶心到将胃都快要呕出来,听着其惨叫哀嚎,一遍遍地跟他求饶,求他杀了自己,或是放其自杀………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笑着告诉他:“荆帮主系响当当嘅一条汉子,点可以当‘懦夫’”。然后,荆啸水就会对他破口大骂,恨不得变成恶鬼吃了他。殊不知,真正的恶鬼此时正在其面前坐着,挂着笑容、满眼恶意地看其受苦。后来荆啸水拼命咬舌,想要自杀。可惜在其想要自杀的时候,毒素侵体,其已经连咬断自己舌头的力气也丧失了……
被痛苦折磨到又哭又叫的荆啸水,后来在浑浑噩噩中把他认成了赖惊涛,不停地表示着自己的怨恨和不满——“凭咩人人都拣你,都追随你”、“凭乜你可以当盟主,做老窦,我却一直冇有个仔”、“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去死吧!赖惊涛”、“你凭咩自尽,赖惊涛!你凭咩自尽!你个懦夫!我绝唔和你一样!”……
他记得赖惊涛以前和他说过,荆啸水虽然长得显老,但年纪其实仅比其年长三四岁,他们两人的老爹不对付,他们俩也从小对立。但在年少逛青楼时,他们倒有一次挑中了同一个姑娘,为了这个叫香儿的美人,他们当众打了一架,赖惊涛虽然年纪小但赢了,抱得美人归,荆啸水便骂赖惊涛和那美人同行,一介鸭公,赖惊涛自然不能忍,就又把荆啸水揍了一顿,两人互骂着“冚家铲”,最后谁都没睡到温柔乡。那晚赖惊涛回家以后,就听说自己老窦替天行道杀死了荆啸水的父亲,那之后赖惊涛再见荆啸水都挺愧疚的,可是其越表现出愧疚和容忍,荆啸水就越过分。不过也许正是他们俩互骂“冚家铲”,互相问候对方祖宗问候得太过分,双方祖宗都很生气所以都对对家现了灵。赖惊涛的父亲随后不久也在和吞鲸帮打杀后因伤口感染而离了世,二叔也因吞鲸帮举报而死在了官府追捕中。他俩从此彻底反目成仇,见面就喊打喊杀,本来就无恶不作的吞鲸帮做事也更加丧尽天良,暴戾恣睢………
也许正是世代累积的仇恨和立场的对立,叫荆啸水死也不愿放过赖惊涛吧……明明自己都快死了,却还要和对方比个高低。对方都死九年了,还在口口声声地咒其下地狱………
最后,他用七日绝把荆啸水拖了七天,其后两日的表现果然一如赖惊涛当年所说一样“难看”——全身几乎都被毒素麻痹从而失禁的荆啸水,成日浸泡在自己的排泄物中,臭气熏天,奄奄一息,只有不断从其嘴里飘出的诅咒般低吟彰显着其还活着的事实。他即使坐到了门外,也还是能闻到那从其身上不断散的腐臭,听到那人宣泄不尽的恶毒——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血脉死绝…………”
荆啸水奄奄一息地说着这句话时,充血到完全看不到瞳仁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可其诅咒的对象还是——“赖惊涛……”
“我诅咒你血脉死绝………挚爱惨死…………”
那一刻,后来成为了他噩梦的部分片段之一——说完那句诅咒之后的荆啸水的右眼突然掉了下来,那血红色的眼球落在地面后还翻了个身,随后便像一只血红的蜘蛛一样迅向他翻滚着爬去————
那一刻的画面太过魔幻——以至于他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后来的梦魇重温,都以为那是幻觉。同样,无论在那时还是在噩梦中,他对那迅朝他爬去的血红眼蛛都是下意识地拔出挂在腰间的刀,险而又险地将之刺穿在自己脚边的地板上————随后那血红的眼球便如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了。地板上除了他用惊天刀留下的刻痕,什么都没留下。而荆啸水最后的怨毒,却从此深深刻入他的脑海之中………
“赖惊涛………血脉死绝………挚爱惨死…………”
“………血脉死绝………挚爱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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