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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也记不清他是在哪一次现了裴冬青,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现,裴冬青总是在暗处,悄悄监视他。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讨厌被监视,被窥探。
但裴砚这近乎于一道完美的程序的人,却沉溺于被观测,被窥探。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裴冬青在观测他,窥探他,无论做什么都有了动力。就好像这道最完美的程序的启动不再是因为早就被祁桐安排与设定好了,而是有了全部的最大的动力——因为有人在窥探他。
裴砚记得,裴冬青第一次带裴砚做单电子双缝干涉实验。
在单电子双缝实验中,电子枪源源不断地射单个电子,单个电子通过双缝的过程中,最终会在屏幕上形成干涉条纹;但一旦在实验中安装上摄像机观测,电子被观测后只能处于一个状态,在后墙上就会形成无序的点状,而干涉条纹也不会出现。
它的变化仅仅是因为安装上了摄像机观测。
裴冬青摸着小裴砚的头,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观测的力量,可能会是举足轻重的。尤其在被观测的那个人已知自己被另一个人观测的情况下。就像你的母亲观测了我,然后就改变了我的人生。也许这么说一个科学实验总是显得格外形而上,但是当实验的过程与结果在现行理论之中无解的时候,人们总是倾向于尝试用哲学去阐释它。”
小裴砚眨巴了两下眼睛,问裴冬青:“爸爸,那因果论是不是也只是人们对于很多事情在已经生以后尝试的解释,但其实这个因果论根本不一定能成立。因为很可能在他存在的时候,他的命运其实就被决定了。而不是说,有什么因,才会造成一个人的某种命运。而能够让他的命运生变化的,是外界的观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观测了我,你改变了我的轨迹。本来我的一生都是由妈妈决定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当你知道自己被观测的时候,你知道你的命运即将生改变,那你怎么选择?”
小裴砚忽然想到什么,灵光一闪,说:“爸爸,也许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为什么这么说?”
小裴砚眼睛亮着光,说:“光在遇到水面生折射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折射角度,知道自己的入射路径。明知道自己的命运要生改变,但也只能接受改变。”
“裴砚。”
“爸爸。”
“你说得真好。爸爸为你骄傲。”
这样的物理,很难不让人着迷。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裴砚都还是记得裴冬青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观测的力量,可能会是举足轻重的。尤其在被观测的那个人已知自己被另一个人观测的情况下。
——
宿舍门口。静了有静。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浅浅清清,起起落落,像是旧时磁带卡在录音机里时断时续的声音。
月光一层接着一层浸下来,濡满一整个房间。银色的砂质光线条,密密匝匝的,穿过窗户和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形成零零落落的块状光斑。
裴砚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他原本一直维持着同一种姿态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了下,他开口,下巴微扬了扬,示意了下辛也刚刚吃完的晚饭,“吃饱了吗?”
辛也的肩膀也微微塌陷了些,像是放下了之前强烈的警戒。他在心里一寸进一寸地消化了裴砚的那一句“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进一寸,总能感觉到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义。这好像让他仿佛在冲浪,甚至置身在浪尖之上。刺激而兴奋。
辛也觉得他和裴砚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好像有些东西完全不一样了。
辛也浑身的筋骨也一同放松下来,声线也不像刚刚那般烧得慌,但依旧有些感冒所带来的沙哑:“还行。”顿了顿,又抬起眼皮,看他,“你呢?”
辛也的眼睛很亮,瞳孔里聚着光,盈盈的一小点,像是远远的看时水中央投入了十五的月亮。
裴砚说:“还行。要不要吃苹果?”
辛也点点头:“……嗯。”
裴砚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两个苹果,他坦然得好像他们根本没吵过架,“你吃苹果削皮吗?”
辛也看着裴砚走进洗手间,声音很乖:“还好。都行。”
裴砚一边洗水果,一边问:“等会去晚自习吗?”
辛也依旧看着裴砚的侧脸:“你去吗?”
裴砚洗好苹果,其中一个大点的递给辛也:“我都可以。你今天有哪里需要讨论的题吗?”
辛也接过苹果,“你去我就去。”
目光打了个照面,裴砚忽然又抽回辛也手里的苹果,说:“我好像带了水果刀。我把皮给你削一下。”
辛也牙根很酸,他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又看着在短时间内就轻而易举地平复了他一整天愤怒情绪的裴砚,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那么无力。他还是想再确定某种感觉,于是感性乎理智,没来由地问:“你喜欢请人吃苹果吗?”
裴砚削皮的动作停滞了下,他的余光从卫生间的镜子里过了下辛也与夜色连成一片的目光,“偶尔,很少。”
辛也却无厘头地纠缠下去:“那你平常经常给人削苹果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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