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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致心道你只要能保证不再胡作非为,将自己的小命折腾完了便好,谁敢指望?何况我自有俸禄,告归也有田产养活自己,又gan吗靠你来养?这些话同他说也无用,于是只是陪着他走回自己书房,命下人送酒肴来招待他,自己则饮茶相陪。殷螭磨他陪自己喝几盅酒,林凤致道:&1dquo;近来我都不动荤酒,你自便罢。”殷螭抱怨道:&1dquo;不过害一场热病,便将你折腾成做和尚?酒都不肯喝,那你也一定是不肯陪我的,推什么有客不便?他们反正闹得正快活,一时半刻不会散席乱闯,我们便做一回也没事。好不容易抽空子来拜访你,你忍心推托?”
林凤致对他的急色劲儿一向无语,也不说话,直接自书案上拿出一个朱红匣子来丢给他,示意他打开来看。殷螭见那匣子是宫中之物,打开来里面盛的尽是奏章原件,诧道:&1dquo;这是怎么?”林凤致道:&1dquo;你读读看。”
殷螭于是随手翻了翻,见所贴签条便知道全是弹劾林凤致的奏章,而且业已经过皇帝之手,再随便读了一章,却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林凤致,又问:&1dquo;哪儿来的?”林凤致道:&1dquo;宫中随节礼送来的,圣上亲批给我看——”殷螭恼得丢到桌上,说道:&1dquo;那他是什么意思!弹劾你也罢了,还是弹劾你跟我&he11ip;&he11ip;自从去年回京,你几时跟我做过?简直是枉担虚名!”
看见这样的弹劾文章,居然先想到担了虚名太吃亏,林凤致不免又是叹息,将奏章上的朱批翻出来给他看,却是小皇帝的驳斥:&1dquo;yīn事陷人,岂言路之体?”又翻一页,是对太傅的温慰之语,表示流言无据,朕实不信,先生请勿寒心。
但如若皇帝完全信任先生,直接驳斥了便是,又何必封起来送来给本人看?其实言官弹劾奏章,无不要在朝房挂号,皇帝不送来,林凤致也知道有人拿这些暧昧之语攻击自己——虽说暧昧,却也委实不好辩白,因为自己的确和殷螭不清不白——所以殷璠批示后又将之送来,其意实是敲打。
朝中参奏自己的弹章何止这一类,各种差错都被捉过纰漏,也是言官惯技;而殷螭从来跟官员不对眼,言路更是纷纷攻击他有不臣之心。这些弹劾谁都知道,殷螭忙着gan捣鬼勾当不放在心上,林凤致正在辞谢推举入,也不能一一辩驳之。不料小皇帝专门拣提到自己和殷螭不正当关系的弹章以示,还郑重批示决不相信流言,那么在敲打之外,也是恩威并施来警告。其间的信任与不信任,要求与不要求,微妙却明确。
林凤致心目中一直是孩子的小皇帝,到底长大学成,可以出师了。
然而林凤致百感jiao集的时候,殷螭却只为枉担虚名哓哓不服了一阵,跟着便来劝诱:&1dquo;那也好,既然他要敲打你,左右是个防范,不如你来帮我?彻底跟我算了,免得将来又要作对。”林凤致摇头,殷螭笑道:&1dquo;还是不肯跟我?那也算了,你要真帮我我反而奇怪,而且&he11ip;&he11ip;”
而且到了如今,连殷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胜算其实不大,不应该拖人下水了。殷螭喜欢闯祸,却也知道这种闯祸的风格,不是林凤致所擅长——他应该是擅长安静的等着,不动声色的行事,替一切人收拾摊子才对。
殷螭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其实不无烦恼,看见林凤致只是对着弹章沉默出神,居然勤快了一回,替他收拾入匣,送回书案上。他烦恼的时候行动也不慡利,一胳膊撞翻案头架,又被案底一件物事绊了一下,恼得直接出脚去踢,林凤致赶忙拦住,道:&1dquo;好好的,踢我家狗做什么!”殷螭道:&1dquo;这狗在案底下挺了半晌的尸了,见了人都不醒,什么规矩!”林凤致失笑道:&1dquo;哪有跟狗讲规矩的?别乱闹了,我的事我自有处置,天黑了,你请回罢——外面一gan人也要挪回花厅喝酒了,靠得太近,真是不方便。嫌疑形迹最好先避上一避,下回见面,等我约你。”
他基本上不约殷螭的,所以这一等直等到十天之后,殷螭当然又gan了些台面上与台面下的勾当,尤其朝廷现在已不耐烦与他打嘴仗,开始公然以升赏为名,想调袁百胜等一gan将领离开京城。殷螭也不蠢,哪肯这样束手?先让袁百胜上表辞谢了调他做辽东总兵官的奖赏,袁军手下几个副将也以生病为名拒绝离京,京营被他收买过来的人又鼓噪了一下请求袁百胜继续担任主将&he11ip;&he11ip;朝廷眼看调遣不动,索xing直接来个擒王——礼部上奏,靖王有功于国,不可无封赏,建议仍以原河南府封地为国,另加食邑一千户,良田千顷,择吉日离京之国。
其实平心而论,这样的待遇并不算坏,殷螭如果就坡下驴,绝对可以安逸,可是他又哪是安逸的xing子?何况担着这般身份,小皇帝迟早总是容不得自己,与其等着乖乖jiao出兵权去做任人宰割的藩王,不如扑腾一回。于是殷螭义正词严的以:&1dquo;母后丧期未满,泰、永二陵也未加修缮,忍心离京?”的冠冕话,将礼部所奏挡了回去。
但这样的推辞,只是拖延,殷螭也有骑虎难下之感——正在忙乱的时候,忽然外面送来一份拜帖,却是吴南龄的名刺。
南京诸大臣来京时,殷螭当然也出于官场客套去下过拜帖,因为jiaoqíng不熟,一般彼此都是名刺来回装个门面,也不当一回事。吴南龄尤其架子不小,居然过了一个多月才回礼,这人qíng也太不通了一点——然而这样行事,似乎很不象吴南龄的风格,所以殷螭倒留意了一下这份名刺,却见帖心以极小的字迹写着:&1dquo;见帖即来吴寓。”并无署名,殷螭却如何不熟悉,一看见就禁不住喜笑颜开,立即以回拜为名,打便轿直往吴南龄的寓所而去。
第1o3章
吴南龄这次随驾回京,租赁的还是原来鱼石街附近的寓所,因为未带眷属,所以殷螭落轿之后,便随着引路的门房直入后院,才踏进月dong门,便听七姊妹花编就的篱笆后有人笑道:&1dquo;不意王爷果然下顾,竹窗兄真是好大面子。”殷螭一听声音,已经心花怒放,道:&1dquo;你叫我,我怎么能不来?”转过花架去,只见石桌上摆着一堆书匣,吴南龄和林凤致都是家常衣裳,显得十分随便,两人见他过来,便起身拱手。
殷螭便也回了礼,他当初做豫王的时候倒与吴南龄是相识,后来做了皇帝,却是再未单独召见过,哪怕是因林凤致喝着飞醋,到南京也不曾当真去寻这人的不是,所以算起来倒是有十多年没看见过这个昔日的俞党、如今的名臣了。吴南龄已是四十开外年纪,人到中年,愈显得心宽体胖,笑眯眯一副良驯可亲的模样,再也想不到便是这样一个人将南京朝廷播乱不堪,还半点风波嫌疑都未曾沾身。殷螭虽然满心想和林凤致说体己话,到底也不得不敷衍一下东道主,笑道:&1dquo;吴尚书,恭喜指日高升,便要大拜了。”吴南龄自是答了一堆谦逊言语,只称不敢。
林凤致向来在殷螭面前失礼惯了,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坐下来,漫不经心又去翻文书匣中的篇篇抄件。殷螭也知他处境不妙,关心问道:&1dquo;又是针对你的弹章?”林凤致笑道:&1dquo;是啊,所以我来与吴兄奇文共欣赏。”
殷螭也不想去看弹章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反正无非是言官那些套话,而且多半又与自己相关,看了徒然惹气。然而这些弹章背后,不少是吴南龄带来的南京派群臣所上,只怕不无林凤致这位老朋友背后指使,他却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来与吴南龄谈笑观看,仿佛两人政坛死掐,却不影响私下jiaoqíng——殷螭实在不能理解他们这种jiao谊,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林凤致jiao朋友的方式。
他又是十天没看见林凤致了,若在平时也就罢了,这种彼此都如履薄冰的时候,不相见便更加牵肠挂肚,这时不免忽略吴南龄,只是目不转睛对着他看。林凤致显然心qíng不错,问道:&1dquo;你热不热?卸了大衣服罢,吴尚书不是外人,不用客套,大家随意一些好说话。”殷螭将从人留在了门厅,吴南龄后院中也没有留服侍的人,林凤致居然起身过来亲手替他卸袍服,殷螭笑道:&1dquo;怎么恁地殷勤?莫不是想我想得紧?”林凤致也笑道:&1dquo;是,我整天惦着怎么除了你这个祸根,能不想得紧?”
殷螭难得听他跟自己这么说话,一时恨不能立即搂住亲热,可恨吴南龄偏要做不点不亮的活蜡烛,没他的事却不走开,只在旁边碍眼,所以殷螭也只好嘴上占便宜,笑道:&1dquo;你想除我容易!你要我死我敢不死?只要你不后悔。”林凤致道:&1dquo;我倒不后悔,只怕你这话,说出来又是不算数罢?”
殷螭宽下袍带,只穿着贴身的纱衣,果然凉慡舒适,不免伸伸懒腰,正打算跟他赌个牙痛咒,却听脚步声音过来,吴南龄招呼道:&1dquo;濒老这边请。”林凤致也站起身道:&1dquo;濒老来了——给王爷引见,这位是李院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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