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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前有刚刚烧过纸留下的痕迹,走近了还能在那一小块有些洇湿了的土壤中闻出高粱酒的味道,江梨并没有在意,只当是江宏早早来过了。
两人将带过来的祭品一一放入碗中,并摆放在坟前,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田埂上,黑瘦的老人佝偻着腰,目光一直望着她们所在的地方。
说起来,贺严冬和江梨都算是第一次来,难免多待了一会儿,等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出来聊闲的人们正四散往家里走,看到他们二人难免指指点点。
江梨歪头靠在贺严冬宽厚的脊背上,对于这些一概充耳不闻,夏日正午的暖风吹得她裙摆唰唰作响。
自行车刚一驶入来时那条荫凉的小路,贺严冬就眼尖的瞧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坐着一个黑瘦的老头儿,只见那老头儿朝他们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缓缓站起了身。
等到贺严冬的车子再近些时,他居然直接拦在了车前。
土路凹凸不平,贺严冬蹬得并不快,这会儿刚好稳稳当当的停在距离那老头儿一臂远的位置。
&1dquo;嘿,大爷,您这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突然站起来拦我车子前是咋个意思啊?”
老头儿微弓着腰,背手往前走了几步,才缓缓开口道:&1dquo;小伙子,咱们之前见过,你再仔细瞅瞅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闻言,贺严冬半眯着眼对着老头儿那张皱纹满布的脸琢磨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的长长的&1dquo;噢”了一声。
此时江梨刚好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一脸迷茫的问:&1dquo;怎么了?”
&1dquo;没啥事儿,就是之前我去交公粮那天,不是帮一个大爷说过话嘛,这不,就巧了,刚好就遇上了。”
江梨点点头,目光落在老头儿身上,却现那老头儿刚好也在盯着她看,江梨感觉得到那目光并没有恶意,于是便十分关切的问道:&1dquo;大爷,您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老头儿听完,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才开口道:&1dquo;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俩的。”
江梨和贺严冬有些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1dquo;大爷,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老头儿再次摇了摇头,看着江梨,有些一言难尽道:&1dquo;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说着他突然情绪激动地朝着江梨跪了下来,嘴里万分悔恨地说着:&1dquo;我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啊!”
江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还是贺严冬眼疾手快的抬手拦住了老头儿,没让他真的跪下去。
正值三伏天,又是大中午的,这条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于是三人便直接坐在路边的阴凉处聊起了往事。
老头儿名叫王忠富,是和柳河大队隔着一条河的牛洼大队的人,但他媳妇儿是柳河大队的,江梨他爹出事那天,他刚好就在场。
&1dquo;我不是柳河大队的人,按理说是不能去他们那采石场做活的,但我那小舅子刚好是管事的,我家老婆子她娘家爹年纪大做不了了,就破例让我顶上。”
&1dquo;采石场那活儿,面儿上看着是靠力气就行,其实里面门道多着呢,我之前也没干过,刚去的时候根本不出活儿,再加上我又是个外村的,难免让人说闲话。”
王忠富说着,突然感叹道:&1dquo;你爹是个好人呐!”
&1dquo;当时,我就想着不出活儿,我就多干点,别人下工我不下工,这样总能和大家做得一样多,但身体根本扛不住。后来,你爹看到了,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干。”
&1dquo;你爹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老师傅了,这采石坑该凿哪儿,炸哪儿他一看就知道。出事那天,你爹和你二叔因为一处岩壁该不该凿起了冲突,你二叔面儿上同意了你爹的看法,但出了坑转头几锤子就凿了上去,那处岩壁薄,我就听到轰隆一声,大块的碎石一股脑全砸下去了,你爹当时正好就在岩壁下面琢磨加固的事情,压根就来不及跑。”
&1dquo;我知道你俩想问什么。”
贺严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忠富给打断了。
&1dquo;那时候老大要结婚,老二要上学,老三也马上就要生了,真的是没钱。所以,当你二叔江宏说只要我答应不跟别人说起这个事儿,他就给我五十块钱。”
王忠富说着突然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双手手心里,崩溃道:&1dquo;那可是五十块钱呐!”
&1dquo;你爹之前拉过我一把,这钱我一开始拿得也不安稳。后来没过多久,我就去找了我那小舅子,把这事跟他说了。”说着王忠富突然激动了起来,&1dquo;我是想把这事儿跟大家说清楚的,但是他跟我说太晚了,这事儿不能说,我实在是没法子啊,只好继续瞒下去。”
江梨怎么都没有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的,之前一直没开口的她,直到此时才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压抑着声音问道:&1dquo;怎么会太晚了呢?又怎么会不能说呢?”
贺严冬知道江梨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所以从一开始就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摩挲着给她安慰,这会儿更是直接忽略湿漉漉的手心而直接包住了她整只手。
王忠富狠狠搓了把脸,如释重负般开口道:&1dquo;闺女,你不懂,那时候死了人可是天大的事,赔钱是小,场子要是因为这个被关停了,那就是大事了,多少人靠着那采石场过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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