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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已经听说谢琢有意来大理寺积攒资历，若此次借调中谢琢表现颇佳，说不定日后谢琢真的会成为他的上官。反正不管怎么看，现在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不止侯英这么想，大理寺下层的官员小吏都是这么想的，于是谢琢再去查阅旧档时，不仅只需画个押，门口的小吏还会上杯粗茶给他，谢琢推拒了两三次后，就受了这份好意。

  又一日，谢琢到存放旧档的地方时，门口的小吏殷勤地寒暄道：“快到休沐日了，天气不错，谢侍读可要出城踏青？”

  在纸上写下事由，谢琢回答：“应该会在家中翻翻律令条文，再熟悉熟悉。”

  小吏双手接下墨，面上盛满了笑：“谢侍读还真是勤学克己，令我等钦佩！”

  谢琢踏进门后，熟门熟路地走在书架间，空气中有一股陈旧的气味，引得人胸口闷滞。

  门被小吏关上，耳边变得更加安静，谢琢先是找出了咸宁十年刑案的卷宗，许久才轻轻翻开。

  大理寺掌天下刑狱案件审理，但凡经大理寺的案件，都会有旧档，其中供词、审问记录等每一个环节，都会有主理人的签字画押，用以调阅追责。官吏的画押通常规整，而狱卒、差役识字不多，画押多半潦草。

  谢琢翻看完，将卷宗一一重放回了原位。

  傍晚，6骁熟练地翻过围墙，见谢琢正在石桌边坐着喝茶，他手一伸便抢了过来，就着杯沿上的湿痕将茶水饮尽。

  谢琢睨他一眼，忍不住笑。

  被这笑容蛊惑了一般，6骁又凑过去亲了亲谢琢的眼角：“大理寺可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大理寺不少官员已经在私底下猜测，我离开翰林院后会不会不进六部，而是升任大理寺少卿，所以都不敢得罪我，反而还给我行了不少方便。”谢琢脸上的笑容变淡，他垂下眼睑，松松握着6骁的手指，“驰风，你帮我抓个人。”

  “好，抓谁？”

  “一个叫张大临的人，以前住在外城宣泰桥附近，明德四十七年到咸宁十年在大理寺做差役，现在应该四十几岁了。”

  在听见“咸宁十年”这四个字时，6骁便明白谢琢要找的人是谁，他反手握了谢琢的手：“阿瓷是想让这个人死，还是想让这个人活着？”

  谢琢嗓音微凉：“自然是要他死，不过只能死在我手里。”

  休沐日，6骁接谢琢去了城外的别庄。

  “人是在京畿的一个镇上找到的，咸宁十年，张大临回洛京后，在大理寺继续干了两个月，之后就以重病为理由辞了差事。他不敢继续住在原本的住处，总疑神疑鬼地宣称有人要杀他，所以一直辗转在各个亲戚家里，住半年就换个地方。前几天被舅家赶出来后，张大临去酒肆喝醉了酒，付不起酒钱，被酒肆伙计扔了出来。”

  谢琢走在6骁身边，想集中精神去听6骁说的话，眼前却总是浮现出结冰的路面和只剩枝丫的枯树，等他定神再去看时，又总会被阳光刺的眼睛微闭。

  6骁握了握谢琢的手，担忧道：“阿瓷？”

  谢琢慢了片刻才摇摇头：“我还好，没事，走吧，我想去看看张大临。”

  6骁打开上锁的门，带谢琢走进了一方不太宽敞的屋舍，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壮汉正倒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团，扭曲的双臂明显已经折了，全身被粗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挣扎着看过来，双眼大睁，咿咿唔唔地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6骁蹲下身，单手扯着张大临的头，将他的脸朝向谢琢：“阿瓷，可是这个人？”

  谢琢只一眼，便将眼前这个人认了出来，他勉强维持着镇静，点头：“是他。”

  像是从谢琢眼中看出了淡漠和杀意，张大临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开始剧烈挣扎，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脸色涨得通红，想要往后退、往外逃，却根本挣不脱6骁的手。

  谢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步步走到张大临面前，问6骁：“有刀吗？”

  6骁什么都没问，只解下身上带着的匕，刀刃朝外，放到谢琢的手里。

  谢琢握匕的姿势并不生疏，他看了看锋利的匕，先弯腰挑断了捆着张大临双手的绳子。

  就在张大临茫然着，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要干什么时，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传来——他的手掌贴在地面上，被匕扎了个对穿，鲜血立时就溅了一地。偏偏他手臂脱臼，即使剧痛也动不了、躲不开。

  谢琢眼底映着浓郁的血色，表情淡漠：“我记得十二年前，你就是用这双手扯着寒枝的头往石头上撞的。”

  “呲”的一声将匕拔出，谢琢挪了一寸，再次扎下：“也是用这只手，扯烂了她的衣服。”

  第三刀落下时，张大临的手已经满是鲜血，谢琢在他呼哧的惨叫声中，表情认真地询问：“仍是这只手，如果不是寒枝护着我，你当时是不是也想撕烂我的衣服？”

  见张大临满头都是冷汗，摇头想要否认，谢琢干脆用匕挑开了他嘴里的布团。

  大口吸着气，张大临急促道：“我没有……我没干过这些事！抓错了，真的抓错人了！”

  “抓错人了？”谢琢握着匕，刀尖在张大临手臂内侧的疤痕上划了一道，“可这里就是我用石头划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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